顧永是在第三日清晨醒轉的。
他睜開眼時,眼神先是茫然,隨即因身體的虛弱和殘留的痛楚而蹙緊了眉頭。待看到守在床邊、胡子拉碴卻眼含驚喜的武鬆時,他張了張嘴,發出乾澀沙啞的聲音:“二……二哥……我們……這是在哪?”
“顧大哥!你終於醒了!”武鬆大喜過望,連忙扶住想要掙紮坐起的顧永,“慢點,你傷勢還未痊愈。這裡是藥王山,桑槐公前輩的居所,是他老人家救了我們。”
武鬆簡要將那日之後的事情說了一遍,略去了寒潭底搏殺寒螭的凶險細節,隻道僥幸取回了地心乳。
顧永默默聽著,目光掃過自己身上細致的包紮,感受著體內雖然虛弱卻不再有那陰寒蝕骨之痛的氣息,眼中流露出感激與後怕。他看向坐在不遠處搗藥的桑槐公,掙紮著在床上抱拳,聲音雖弱卻誠摯:“晚輩顧永,多謝前輩再造之恩!”
桑槐公頭也沒抬,隻是“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依舊不緊不慢地搗著他的藥。
顧永也不以為意,高人自有脾氣。他重新躺好,看向武鬆,眼中充滿了愧疚:“二哥,都怪我學藝不精,連累你……”
“休得胡言!”武鬆打斷他,虎目一瞪,“你我兄弟,說這些作甚!若非你拚死擋那一下,隻怕我現在早已毒發身亡。要怪,也隻怪那些聖教的妖人陰毒!”
提到“聖教”,顧永臉色也凝重起來:“那夥人……手段詭異,絕非尋常江湖門派。還有那個使咒的,其功力恐怕不在宋江哥哥之下。”
武鬆點了點頭,沉聲道:“此事背後定然牽扯極大。我等需儘快養好傷勢,回去稟明晁蓋哥哥,早做提防。”
這時,桑槐公卻忽然停下了搗藥的動作,冷哼一聲:“提防?就憑你們梁山泊那點人馬,若那‘聖教’真個傾力而來,不過是螳臂當車。”
武鬆和顧永聞言,心中俱是一震。桑槐公竟對梁山如此了解?而且聽其語氣,似乎對那“聖教”知之甚深?
武鬆連忙起身,恭敬問道:“前輩似乎知曉那‘聖教’的來曆?還請前輩指點迷津!”
桑槐公將石臼放下,緩緩轉過身,那雙看似渾濁的老眼此刻卻銳利如鷹,掃過武鬆和顧永:“老夫隱居此地數十載,本以為外界紛擾已與我無關。沒想到,這‘幽冥蝕骨咒’竟重現江湖……”
他踱步到窗前,望著窗外雲霧繚繞的山巒,聲音帶著一絲追憶與冷冽:“你們口中的‘聖教’,其前身,乃是百年前禍亂天下的‘摩尼教’餘孽。彼等信奉光明黑暗之說,行事偏激,妄圖以邪法建立所謂‘淨土’。當年朝廷聯合正道武林,耗費巨大代價,才將其主力剿滅,其教主與核心骨乾據說遁入西域,不知所蹤。沒想到,百年之後,他們竟又死灰複燃,還滲透回了中原。”
摩尼教餘孽!武鬆和顧永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這可是牽扯到前朝秘辛和江湖禁忌的龐大勢力!
“他們所圖必然非小。”武鬆沉聲道,“前輩,可知他們如今巢穴在何處?實力如何?”
桑槐公搖了搖頭:“老夫避世已久,對其如今具體情況亦不甚了了。隻知他們潛藏極深,手段詭異,除了武學咒法,更精擅用毒、控心等邪術。那‘幽冥蝕骨咒’便是其核心秘傳之一,中者若無獨門解藥或至陽至寶救治,必受儘折磨而死。你二人能活下來,實屬萬幸。”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武鬆身上,帶著一絲審視:“尤其是你,武鬆。你身中咒毒,又強行催穀內力,更在玄冰澗底受寒氣侵體,如今三者交織,隱患極大。尋常驅毒法門,已難起效。”
武鬆心中一凜,他自己也隱約有所察覺,體內氣息運轉時常滯澀,丹田處總有一股驅不散的寒意。他抱拳道:“請前輩教我!”
桑槐公沉吟片刻,道:“你之內力根基,走的乃是剛猛霸道的路子,與這陰寒之毒本性相衝。若不能化解,長久下去,必損經脈,武功再難寸進,甚至……有癱瘓之虞。”
癱瘓!武鬆臉色微變。對於他這等頂天立地的好漢,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顧永也急道:“前輩,可有解救之法?”
桑槐公踱回藥架前,取出一本泛黃的古舊冊子,封麵上並無字跡。他摩挲著書頁,似在權衡,最終將其遞向武鬆。
“此法,或許能解你之困,亦能助你更進一步。但修煉過程,凶險異常,可謂九死一生。你,可敢一試?”
武鬆毫不猶豫,雙手接過冊子,入手隻覺得冊子非紙非帛,觸感冰涼而堅韌。他肅然道:“武鬆這條命本就是撿回來的,有何不敢!請前輩明示!”
“此乃老夫年輕時,於一處古跡中所得,名為《陰陽淬元訣》。”桑槐公語氣凝重,“其核心要義,並非強行驅除寒毒,而是引毒入體,以自身陽剛內力為爐火,將寒毒與外力寒氣一同淬煉,化害為益,錘煉真氣,使內力兼具陰陽剛柔之變。然,此法需在體內重構氣機,稍有不慎,便是陰陽失調,爆體而亡之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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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毒入體,淬煉真氣!武鬆和顧永聽得心驚肉跳。這簡直是聞所未聞的險中求勝之法!
武鬆深吸一口氣,翻開了冊子第一頁。上麵是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和幾幅人體氣脈運行圖,其中涉及的一些經脈穴道,甚至迥異於當今武學常理,凶險之處,圖解旁皆有朱筆小字標注,觸目驚心。
“你體內已有寒毒與玄冰澗寒氣為‘陰種’,修煉此訣,倒是省了尋找極寒之物的麻煩。”桑槐公道,“但正因如此,起步便比常人凶險數倍。你需在此調養,待外傷痊愈,體內氣息平穩後,方可嘗試入門。期間,老夫會以金針和藥物助你穩定陰陽,但能否成功,終究看你自身的意誌與造化。”
武鬆合上冊子,將其緊緊握在手中,眼中燃燒著不屈的火焰。前路凶險,但這或許是擺脫桎梏,獲得足以應對未來危機的力量的唯一途徑!
“晚輩,願修此訣!”他聲音鏗鏘,擲地有聲。
顧永看著武鬆決絕的神情,深知勸阻無用,隻能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儘在不言中。
桑槐公看著武鬆,古井無波的臉上,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欣賞。他點了點頭:“既如此,便安心住下吧。每日辰時、午時、子夜,按冊中第一幅行氣圖嘗試感應氣機,不可貪功冒進。其餘時間,打熬筋骨,熟悉藥性。你,”他看向顧永,“你傷勢未愈,亦可修煉一些粗淺的養氣法門,穩固根基。”
自此,武鬆與顧永便在藥王山中住了下來。武鬆白日裡幫著桑槐公整理藥圃,辨識草藥,聽其講解一些醫理藥性;夜晚則嚴格按照《陰陽淬元訣》的入門法門,小心翼翼地引導體內那盤踞的寒毒與寒氣,嘗試著將它們納入可控的軌道。每一次嘗試,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冰火交織的痛苦時常讓他渾身顫抖,汗出如漿,但他始終咬牙堅持。
顧永則安心養傷,修煉桑槐公傳授的養氣法門,傷勢恢複得極快。
山中無甲子,寒儘不知年。就在武鬆初步摸到《陰陽淬元訣》的門檻,能夠勉強引導一絲寒毒與自身內力嘗試交融之際,一封由梁山秘密渠道傳來的急信,被一名扮作樵夫的斥候,送到了藥王山腳下。
信是神行太保戴宗親筆所書,內容隻有寥寥數字,卻讓武鬆和顧永臉色驟變:
“寨中生變,晁天王重傷,速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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