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被救的灶戶,武鬆一行人不再耽擱,繼續沿淮水東下。數日後,楚州那高大的城牆輪廓,終於出現在視野儘頭。
作為淮南東路的重鎮,漕運樞紐,楚州城郭巍峨,舟楫雲集,遠非一般州府可比。然而,離得近了,便能感受到一股不同尋常的緊張氣氛。
城門外,等待入城的隊伍排成了長龍。守城兵卒數量明顯增多,且個個神情嚴肅,對往來行人、客商盤查得極其仔細,不僅查驗路引文書,對攜帶的貨物更是翻箱倒櫃,稍有可疑便扣下盤問。城牆之上,旌旗招展,巡邏的兵丁往來不絕。
“好家夥,這陣仗,比江陵府還嚴!”魯智深咂舌道。
朱武低聲道:“看來那位東京來的觀察使,給了楚州官府不小的壓力。”
武鬆仔細觀察著城防情況,眉頭微蹙。他們一行人目標不小,且多數人麵相凶悍,帶著兵刃,想要安然混入城中,恐怕不易。
“戴宗兄弟,燕青兄弟,”武鬆吩咐道,“你二人先行一步,設法混入城中,打探情況,尤其是關於那位觀察使的消息,以及城中可有穩妥的落腳之處。”
“是!”戴宗、燕青領命,身形一晃,便融入排隊的人群中,不多時便不見了蹤影。
武鬆則領著其餘人,將船隻停在城外一處偏僻的河灣,耐心等待。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燕青率先返回。
“哥哥,城中盤查極嚴,尤其是對攜帶兵刃、操外地口音者。我與戴宗哥哥分頭打探,戴宗哥哥去查觀察使行轅,我去尋落腳點。”燕青語速很快,“我在城南找到一處車馬店,店主曾是江湖人,後來金盆洗手,為人還算仗義,隻要銀錢給足,或許能讓我們暫住,但他要求我們不能惹事,且兵刃需妥善藏好。”
武鬆點頭:“可。還有其他消息嗎?”
燕青道:“城中都在傳,那位東京來的觀察使姓張,名叔夜,官拜樞密院承旨,此番奉旨巡查東南漕運鹽政,據說為人剛正,鐵麵無私,已接連罷黜了好幾位沿途貪墨的官員,楚州上下皆是人心惶惶。”
“張叔夜?”武鬆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細細一想,心中微震。在原著的軌跡中,此人後來曾率軍征討梁山,是個厲害角色。沒想到會在此地提前遇上。
“還有,”燕青補充道,“我隱約聽到一些風聲,說張觀察使此行,明為巡查漕鹽,暗地裡似乎也在查一樁大案,可能與……與東京某位顯貴有關,故而楚州官府才如此緊張,如臨大敵。”
東京顯貴?武鬆立刻想到了石鬆年!難道張叔夜的目標,也是他?若是如此,或許……可以借力?
正在思忖間,戴宗也匆匆趕回,臉色帶著一絲興奮與凝重。
“哥哥,打聽到了!那張叔夜的行轅設在城東原轉運使衙門,守衛極其森嚴。但我探得一個重要消息,三日後,張叔夜將在城西的‘望淮樓’設宴,宴請楚州本地官員及部分士紳名流,據說意在安撫地方,同時也想從民間了解些真實情況。”
望淮樓設宴?武鬆眼中精光一閃。這或許是一個機會!一個接近張叔夜,甚至可能將手中關於石鬆年和“彼岸”計劃的部分情報,間接傳遞出去的機會!
但如何接近?他們身份敏感,乃是海捕文書上的“梁山賊寇”,貿然出現,隻怕未及開口,便被官兵拿下了。
“哥哥,或許我們可以從此人入手。”朱武忽然開口,指向遠處排隊入城隊伍中的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身著青色儒衫、麵容清臒、約莫四十餘歲的中年文士,牽著一頭瘦驢,驢背上馱著些書箱行李,看起來像個遊學的夫子。他正被守城兵卒攔下,似乎在爭辯著什麼,臉色因激動而有些發紅。
“此人名叫聞煥章,是楚州本地一位頗有名氣的教書先生,為人耿直,好議論時政,常為百姓發聲,在士林中有些聲望。我方才聽人議論,他似乎對近來官府苛察鹽政、殃及池魚頗為不滿,曾當眾指責過知府。”朱武低聲道,“或許,我們可以借此人之口……”
武鬆明白了朱武的意思。借刀殺人,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借清流士紳之口,將他們想傳遞的消息,在合適的場合,送到張叔夜耳中。
“戴宗兄弟,燕青兄弟,盯住這位聞先生,摸清他的住處和日常行止。”武鬆下令,“我等先按燕青所言,去城南車馬店落腳,再圖後計。”
眾人依計行事。憑借燕青事先打點,他們順利住進了城南那家名為“悅來”的車馬店。店主是個獨眼老者,果然曾是江湖人,綽號“獨眼彪”,見武鬆等人氣度不凡,又出手闊綽,倒也客氣,安排了一個獨立的院落給他們,並囑咐他們無事莫要外出招惹是非。
安頓下來後,戴宗和燕青也帶回了關於聞煥章的消息。此人住在城西一條清靜的巷子裡,開設了一家小小的私塾,平日除了教書,便是與三五好友飲酒品茗,議論時局,對官府尤其是鹽政衙門多有抨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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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望淮樓之宴,這位聞先生,也在受邀之列。”燕青補充道。
武鬆點了點頭,心中已有定計。他讓朱武根據已知情報,草擬了一份措辭謹慎、但直指漕運、鹽政弊案,並隱約牽連東京石太尉的匿名揭帖,卻不提聖教與“彼岸”計劃,以免過於驚世駭俗,反遭懷疑。
接下來兩日,武鬆等人深居簡出,隻是通過戴宗、燕青暗中留意城中動向,尤其是聞煥章和望淮樓的動靜。
楚州城表麵平靜,實則暗流湧動。官差衙役四處巡查的力度絲毫未減,鹽市、碼頭更是重點區域,氣氛壓抑。關於張叔夜鐵麵無私的傳聞越來越多,顯然這位觀察使的到來,給了本地官場巨大的壓力。
第三日傍晚,華燈初上。
望淮樓張燈結彩,戒備森嚴。楚州有頭有臉的官員、士紳陸續乘車坐轎而來,被兵卒驗明身份後,方可入內。
聞煥章穿著一身半舊的儒衫,步行而至,雖無人迎接,卻昂首挺胸,毫無怯色。
武鬆與戴宗、燕青,早已扮作尋常百姓,混在遠處圍觀的人群中。見聞煥章入場,武鬆對戴宗微微頷首。
戴宗會意,身形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靠近聞煥章必經之路旁的一棵大樹,將那份密封好的揭帖,精準地塞入了聞煥章那略顯破舊的書袋夾層之中,整個過程快如閃電,無人察覺。
接下來,便是等待。等待宴席之上,那份揭帖能否被聞煥章發現,又能否被他仗義執言,送到張叔夜麵前。
武鬆站在人群中,望著那座燈火輝煌的望淮樓,目光深邃。這楚州之局,他已落下一子。能否盤活,猶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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