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堡衝天火光映亮固山鎮方向的夜空時,我們已押運著第一批繳獲的糧草,悄然隱入太行山蒼茫的夜色之中。劉唐、史進率領的阻擊部隊與金兵援軍稍作接觸,射殺十餘人後便從容退去,留給完顏宗望的,隻有一座餘燼未熄的廢墟和“梁山武鬆”這個令他咬牙切齒的名字。
經此一役,軍中因臥牛崗血戰和長途轉進而低落的士氣,為之一振!尤其是新附的士卒和民夫,親眼見識了忠義軍犀利的戰力與對漢奸毫不留情的作風,那份歸屬感與敬畏之心,油然而生。堆積如山的糧草暫時緩解了燃眉之急,也讓盧俊義大哥和吳用軍師緊鎖的眉頭,稍稍舒展了幾分。
然而,這短暫的喜悅,很快便被柴進與戴宗帶回的消息所衝淡。
三日後,外出探查的柴進、戴宗風塵仆仆地趕回大營,不及歇息,便徑直入了中軍大帳。帳內,盧俊義、我、吳用、朱武,以及幾位核心頭領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二人身上。
“大官人,戴宗兄弟,辛苦了。”盧俊義親自為他們遞上水囊,“山中形勢如何?”
柴進雖麵帶疲憊,但眼神依舊清亮,他接過水囊飲了一口,沉聲道:“盧員外,二哥,軍師,我等此行,收獲頗大,但這山中形勢,遠比預想的更為複雜。”
戴宗接口道,語速極快:“俺和大官人分頭行動,聯絡了幾股主要的義軍,也探聽了不少風聲。如今這太行山,說是抗金,實則各方心思,不儘相同。”
“先說那‘八字軍’王彥。”柴進展開一張粗略勾勒的地形圖,指向太行南麓一片區域,“此人確有名將之風,治軍極嚴,麾下近萬人馬,堪稱太行抗金的中流砥柱。他占據著井陘、娘子關等幾處要害,與金兵大小數十戰,互有勝負。我等以梁山忠義軍名義拜會,他倒是客氣接待,言語間對盧員外和武鬆二哥也頗為推崇……”
“但是?”吳用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話中的轉折。
柴進苦笑一聲:“但是,提及聯合行動,共抗金虜,王彥卻言辭閃爍。他隻說如今金兵勢大,各部義軍當各自守穩地盤,積蓄力量,不宜貿然與金兵主力決戰。言下之意,似乎……並不願我等過多介入他的防區,亦不願受我梁山號令。”
盧俊義眉頭微蹙:“王將軍謹慎,倒也在情理之中。畢竟我等初來乍到。”
“恐怕不止是謹慎。”戴宗插話道,“俺私下打探到,王彥與東京……似乎有些不清不楚的聯係。”
帳內氣氛頓時一凝!
“朝廷?”我目光一凜。童貫那廝“驅虎吞狼”的毒計猶在眼前。
“並非童貫、高俅一黨,”柴進解釋道,“據說是通過一些隱秘渠道,與朝中某些主張‘以義軍製金兵’的官員有所往來。王彥可能存了被朝廷正式招安,謀個出身的心思。因此,他對我們這支‘出身草莽’,又與童貫等人徹底撕破臉的梁山兵馬,心存顧忌,也在所難免。”
吳用輕搖羽扇,冷笑道:“原來如此。是想等著朝廷一紙詔安,洗白身份,自然不願與我等這‘反賊’牽扯過深,壞了他的前程。”
眾人默然。王彥的選擇,雖令人齒冷,但在這亂世之中,似乎也並非不能理解。各自有各自的算盤罷了。
“那馬擴馬將軍又如何?”我問道,將話題從令人不快的王彥身上移開。
提到馬擴,柴進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馬擴將軍倒是爽快人!他麾下多是騎兵,來去如風,與金虜交戰更為主動。他對梁山好漢聞名已久,尤其敬佩盧員外和武鬆二哥。他明確表示,願與忠義軍結為同盟,互通聲氣,協同作戰。他還說,若我等尋得合適根基之地,他願派兵協助防禦,共抗金兵。”
這是個好消息!馬擴的騎兵是山中一股重要的機動力量,能與他結盟,無疑能大大增強我們的實力和活動空間。
“此外,”戴宗補充道,“張橫的‘太行忠義社’,牛皋所部,以及二仙山的糜貹、抱犢山的唐斌等,態度各異。張橫、牛皋對聯合持開放態度,但需看到我等的實力和誠意。糜貹、唐斌等山寨,則更傾向於據險自守,隻要不侵犯他們的利益,便井水不犯河水。”
朱武此時開口道:“還有一股勢力,不可不察。據投降的崔家堡莊客交代,以及我等探查,這太行山中,除了抗金義軍和自保守寨,還有幾股悍匪,如‘黑山熊’焦挺、‘滾地龍’鮑旭等,他們不論金宋,不分善惡,隻知燒殺搶掠,甚至襲擊小股義軍和百姓,為禍甚烈。其中,似乎也有被金人收買,專門破壞抗金勢力的。”
帳內再次陷入沉默。情況比想象的更複雜。抗金陣營內部並非鐵板一塊,外部有金兵虎視眈眈,內部還有朝廷的陰影、各方勢力的算計以及土匪的滋擾。
盧俊義看向吳用和我:“學究,二哥,如今形勢已然明朗,我等該如何決斷?”
吳用沉吟片刻,緩緩道:“王彥態度曖昧,暫不可深交,亦不可為敵。馬擴可引為奧援,當加緊聯絡,細化盟約。張橫、牛皋等,可逐步接觸,展示肌肉,爭取拉攏。至於糜貹、唐斌等守成之輩,隻要不妨礙我等,可暫且相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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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羽扇指向地圖上標出的幾處土匪活動區域,語氣轉冷:“當務之急,是立威!王彥看不起我等出身,山中宵小亦在觀望。須以雷霆手段,剿滅一兩股為禍最烈的悍匪,一則肅清周邊,保障安全;二則繳獲物資,補充軍需;三則揚我軍威,震懾心懷叵測者,也讓王彥看看,我梁山忠義軍,非是仰人鼻息之輩!”
我深以為然,接口道:“軍師所言極是!欲抗外辱,先清內患。這些悍匪,比漢奸更為可恨!他們消耗的是抗金的力量,踐踏的是百姓的希望。剿滅他們,名正言順,更能贏得山中百姓和真正義軍的心。我願再次領兵,討伐匪寇!”
魯智深、李逵等人也紛紛請戰。
盧俊義目光掃過眾人,最終定格在我身上,決斷道:“好!便依軍師和二哥之言!剿匪立威,勢在必行!戴宗兄弟,立刻加派人手,詳細打探‘黑山熊’焦挺、‘滾地龍’鮑旭等匪夥的老巢、兵力、活動規律!柴進兄弟,繼續與馬擴、張橫、牛皋等部保持聯絡,穩固關係。朱武兄弟,加緊整訓兵馬,籌備軍械糧草!”
他站起身,聲音沉穩而有力:“待情報確鑿,便由武鬆兄弟再次掛帥,選定目標,予以雷霆一擊!要讓這太行山都知道,我梁山忠義軍來了,是朋友,有酒肉!是敵人,唯有刀劍!”
“得令!”
軍議散去,眾人各自忙碌。我走出大帳,望著連綿的群山,心中並無畏懼,反而湧起一股豪情。
這太行山,果然是個大漩渦。朝廷、金國、各方勢力、土匪山賊……各方利益交織,暗流洶湧。
但,這又何嘗不是我改變眾兄弟命運的契機?
不必受那招安之氣,不必去打那無謂的方臘,就在這北中國的脊梁上,憑手中刀,胸中血,殺出一個朗朗乾坤,殺出一條屬於我們自己的生路!
王彥想招安?由他去!我等行事,但求問心無愧,何須看人臉色!
剿匪,便是我們在這太行山立足的第一步!
我握緊了拳,目光投向雲霧繚繞的群山深處。
下一個目標,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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