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元五年十月二十四日,天大寒。大寧「西南平叛大將軍」吳一波聯合蠻兵舉旗造反,自立為「吳王」,率十餘萬兵力號稱二十萬,由雲貴苗疆起兵轉戰。
翌日,萬歲聖誕。「正元帝」黃晟於紫宸殿接受百官朝賀。
當「江浙巡撫」梁琰紹獻上「臨安公」李航親手所種的萬壽菊時,皇帝卻驟然掀翻了禦案。
金盞玉碟滾落丹墀的聲響中,周遭的官員和侍從均瞠目結舌,不知是何緣由。
“李航不敢來見我,還托人送些禮物作甚?”
正當時,炸雷轟隆一聲刺破天穹——
“陛下,西南急報!”「羽林衛校尉」慌慌張張的撞開殿門,狂風卷著寒雨撲進大殿。
統領手頭抓著的絹帛上,吳一波的大印正蓋住“清君側”三個血字。
黃晟龍袍下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節泛白,他早有預感,這西南之地不會太平。
吳一波,這個他曾經寄予厚望的大將軍,終究還是起了異心。
這些時日以來,邊境的奏報總是斷斷續續,言語間也多有閃爍,他便知事情不妙,隻是未曾想到,竟會來得如此之快。
“陛下,如今吳一波造反,我等該如何是好?”
一眾大臣麵麵相覷,終於有人率先打破了沉默,聲音裡帶著幾分顫抖與惶恐。
“陛下,吳一波聯合蠻兵,聲勢浩大,我等需立即調兵遣將,前往鎮壓,絕不能讓其坐大,威脅我大寧江山社稷。”
「兵部左侍郎」徐謙學站了出來,言辭懇切,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殿內眾人紛紛附和,但紛亂的腔調裡各有各的宣揚,主張從周邊州府抽調精兵,火速馳援西南者多為永安戍衛將領;
更有甚者則建議派出使者,試圖分化瓦解吳一波與蠻兵之間的聯盟;
還有幾位老臣,站立尚且不穩當,仍顫巍巍地提議啟用一些隱退的老將,以資應對這危急局勢。
然而,「正元帝」隻是坐在龍椅上,目光冷冽地掃視著眾人,一言不發。
這些大臣們你一言我一語,獻策獻計,看似忠心耿耿,可他心中清楚,有些人不過是怕這戰火燒到自己頭上,有些人則是想在這亂局之中謀取些私利。
真正能為大寧著想,為他分憂之人,又有幾個?
“陛下,臣以為,當務之急是穩定朝堂人心,不可自亂陣腳。”還是「兵部左侍郎」徐謙學站了出來。
黃晟微微頷首,算是回應。他站起身來,緩步走到大殿中央,望著剛剛被婢女們撤到殿外那遭寒雨打得七零八落的菊花,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悲涼。
“都退下吧,此事朕自有主張。”重新回到主位,他的聲音在殿內回蕩,帶著幾分疲憊與威嚴。
眾大臣麵麵相覷,雖心中仍有憂慮,但也不敢再多言,隻能躬身告退。
待殿內眾人散去,黃晟獨自一人站在龍椅前,任那殿外吹來的寒風夾雜著雨絲吹在臉上,他的眼神愈發迷茫……
正元五年十一月,「正元帝」黃晟擬旨,以「黔國公」韓定疆為主帥,率永安京防、湖南湖北、江西安徽、長江道、淮河道共二十二萬戍衛兵員,由湖南入貴州、雲南、四川殲滅反吳王。
另以心腹「提督特設太監」賀鳶兒為監軍,攜「步兵提督」江福安、「永安鎮守使」楊衛康、「遼東副將」哈果等,共赴前線。
十一月十六,貴陽城頭烽煙蔽日。
「吳王」吳一波親率藤甲兵叩關,城下三萬蠻兵赤膊擂鼓,牛皮戰鼓的悶響震得城磚簌簌落灰。
「貴陽將軍、驍武伯」楊煥章攥著千裡鏡的手背青筋暴起——那藤甲縫隙間閃動的銀光,分明是朝廷去年撥給西南平叛軍伍的精鐵鱗甲。
“放滾石!”楊煥章話音未落,牆垛外突然拋上數十條鉤索。
渾身塗著靛藍紋身的蠻兵順著繩索攀援而上,腰間懸著的不是苗刀,而是吳軍麾下新製的叉刀。
「城門校尉」剛舉起狼牙拍探出頭去查看,就被叉刀射中了身子,血汩汩地流出來。
城破時正值翌日酉時三刻,吳一波的白鬃戰馬踏過巡撫衙門的匾額,當地主官會同守將等大員見勢不妙早已由地道後撤,此地空餘一些癡勇的健兒。
突然,街角蜷縮的老婦猛地暴起,袖中短弩直指吳王咽喉——卻在扣動機簧的刹那被親兵長刀剁下手來,緊接著便是貫胸一擊。
吳一波用馬鞭挑起老婦下顎,假發飄飄然落下,而瞥見其耳後黥著的特設司暗記,冷笑著一腳踹開屍首:
“皇帝培養出來的閹黨,做狗倒是忠心。”
永安,紫宸殿,「正元帝」黃晟正盯著沙盤出神。
滇黔交界的木製關隘上插著的小旗,已被內侍換成象征叛軍的黑底金紋旗。
“陛下,貴陽失守,楊煥章楊大人殉國。”「兵部尚書令」王崇煥的奏報混在更漏聲裡,龍涎香霧後的帝王麵容模糊不清。
「司禮監掌印大太監」羅徵適時遞上青玉酒盞,琥珀色的瓊漿中沉浮著昆侖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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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定疆到哪了?”皇帝沉沉發問,指尖掠過沙盤上湘西地界。
那處插著的赤色令旗金絲包邊,自從先帝禦極,已經十幾年不曾挪動過了。
“回稟陛下,韓帥大軍前日方出襄陽。”王崇煥喉結滾動,
“沿途州縣籌措糧草不力……”青玉酒盞砸在沙盤上的脆響打斷奏報,湘西群山頓時淹沒在酒液中。
黃晟猛地抬起頭,十二旒冕上的玉珠撞出淩亂聲響:
“好生安置楊大人的遺孤。另外,傳旨「湖北巡撫」張景德、「湖南巡撫」竇健生,五日之內糧草未至前方大軍,提頭來見!”
臘月初七,沅陵官道積雪三尺,百姓車馬不行。
「黔國公」韓定疆的中軍帳內,炭盆烤不散刺骨寒意,湘西素來濕冷,這連著下了好些天的雪,卻是這麼幾十年來都少見的,手下的二十多萬兵員雖穿著冬衣,但大部分都隻能縮在營帳裡,換防都尚且畏縮。
這位五十四歲的老將軍摩挲著兵部發來的加急文書,紙麵禦批“速戰”二字被朱砂描得猩紅刺目。
帳外忽然傳來馬嘶,監軍賀鳶兒的織金鬥篷裹著風雪卷入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