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勝!大勝!大勝!”
臨安城,物欲繁華、街巷喧鬨。而此刻,從東城門快速閃來幾匹駿馬,馬上幾人正是信使裝扮,高聲大喊,引得周遭議論紛紛。
「東唐王」府邸內,一種截然不同的、如同烈火烹油般的喧囂與狂喜,正伴隨著新一份插著三根金羽的捷報,轟然炸開!
暖閣依舊熏香嫋嫋,地龍燒得滾燙,但氣氛已與冬日的凝重壓抑判若霄壤。「東唐王」李航身姿筆挺地立於廳堂中央,手中緊緊攥著那份來自遙遠夷州島的捷報文書,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那張素來雍容沉靜的臉上,此刻因激動而泛著異樣的紅光,深邃如淵的眼眸裡,也燃燒著熾熱的光芒,仿佛有熔岩在瞳孔深處奔湧。
“……王師奮勇,血戰三月有餘,大小十七戰,終蕩平島夷,儘殲倭寇!偽酋首級已隨船押解!北港、雞籠、鹿耳門並大小釣魚磯等要隘儘入我手!島內頑抗土部皆已懾服,或遁入深山!自此,夷州全境光複!海波靖平!此乃王爺威德感召,將士用命之果!夷州,已歸王化!”
幕僚張玄素此時已得命出任「江浙布政使司經曆使」,他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卻字字清晰地念出捷報上每一個滾燙的字眼。
每念一句,暖閣內的溫度似乎就升高一分,侍立的東唐心腹們臉上都湧起難以抑製的狂喜與振奮。
“好!好!好!”李航連道三聲好,一聲比一聲高亢,一聲比一聲激昂!他猛地將捷報文書高高舉起,仿佛要透過這薄薄的紙頁,觸摸到那片新歸附的熱土!
“天佑本王!天佑我東唐!此乃開疆拓土,定鼎東南之基石!”他放聲大笑,笑聲中充滿了誌得意滿的豪情與一種睥睨天下的鋒芒。
夷州,這座孤懸海外、物產豐饒的寶島,終於被他牢牢攥在了手中。
硫磺可製火藥,稻米可充軍糧,蔗糖可斂財富,更重要的是,它進可出擊東洋、南下北上,退可自成天地、固守經營,成為他逐鹿天下最堅實的後盾!
夷州光複的消息,如同在東南這口燒得滾燙的油鍋裡,又投入了一把烈火。錢承澤迅速覆滅擾亂計劃帶來的短暫陰霾被徹底驅散,取而代之的是他李航如日中天的赫赫威勢!
接下來的日子,臨安府邸的門檻幾乎被踏破。車馬盈門,冠蓋雲集,其盛況遠超往年。
江浙布政使司、按察使司的幾位實權「僉事」、「主事」,攜重禮悄然拜謁,言辭懇切,雖未明言,但那“願附驥尾”、“靜待王爺驅策”的投效之意,已溢於言表。
閩福下轄的數位兵官、將士,更是快馬加鞭送來效忠密信,言明閩地水陸,唯「東唐王」馬首是瞻。
「江西布政使」雖未親至,卻遣其心腹師爺,攜一方罕見的龍尾歙硯為禮,言語間儘是對李航“戡亂安民”、“開疆拓土”功績的無限推崇,暗示若王爺有意西顧,江西願為前驅。
甚至連淮海幾位素來持重倨傲的「鹽鐵轉運使」、「河道同知」,也借著“恭賀王師收複夷州,揚我神州威儀”的名義,送來厚禮,並隱晦提及淮海鹽利、漕運之便,可供王爺“大業之需”。
各地豪族更是聞風而動。浙東的絲綢巨賈、閩南的海商巨擘、江西的瓷都窯主、甚至徽州的鹽商領袖,紛紛派遣族中核心子弟或大掌櫃前來道賀。金銀珠玉、奇珍異寶堆積如山,奉承諛辭不絕於耳。
他們精明地嗅到了東南權力格局即將劇變的氣息,迫不及待地要將家族的未來,綁上「東唐王」這艘看似勢不可擋的巨艦。
李航來者不拒,或親自接見,或由心腹代勞,溫言嘉勉,許以厚利,一張龐大而複雜的關係網,在觥籌交錯與心照不宣中迅速編織、加固。
更令李航心中快意的是,經此夷州一戰,徹底斬斷了與倭奴的最後一縷瓜葛。那些曾為利益而勾連、甚至提供過些許助力的倭寇勢力,在夷州島上被他的大軍如同清除汙穢般徹底碾碎。
首級懸旗,屍骨填海!
捷報中“倭奴一概隻殺不受降”的命令被不折不扣地執行。這不僅洗刷了過往可能存在的汙名,更向天下昭示了他李航的立場——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神州神器,豈容外寇覬覦?這決絕的殺戮,反而為他贏得了更多士林清流和民間“攘夷”誌士的隱隱支持。
連續數十日應酬接送,此時此刻,夜月撩人,微風靜拂,他站在臨安城最高的樓閣上,俯瞰著腳下這片因他而沸騰的土地,胸中那股逐鹿天下、問鼎九重的野心之火,從未如此刻般熊熊燃燒,幾乎要破腔而出!
“王爺,”「王府長史」謝明思臉上也帶著喜色,捧著一份長長的禮單和投效名冊,“江浙、閩福、江西、淮海…人心所向,大勢已成啊!此乃天命所歸之兆!”
李航並未回答,隻是負手而立,望著窗外臨安城繁華的燈火,嘴角噙著一絲誌得意滿的笑意。
是啊,天命!夷州在手,東南歸心,兵精糧足…似乎那至高無上的位置,已在向他招手。他仿佛已能感受到那龍椅上冰冷的觸感和無儘的威儀。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報——”
“大寧「平難將軍、奉旨駐軍蘇州綏靖東南、提調江東軍政一切要務大臣」趙佳銳趙大人使者到!!”
通傳聲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樓閣上原本融洽的氣氛為之一滯。李航嘴角的笑意瞬間凝固,眼底的熾熱被一層冰冷的審視取代。謝明思臉上的喜色也迅速收斂,變得凝重。
“宣。”李航的聲音恢複了平日的雍容沉靜,聽不出喜怒。
片刻過後,一名身著五品武官常服、約莫三十餘歲的男子穩步走入暖閣。
此人麵容方正,眼神沉穩,步履間帶著行伍特有的利落,舉止卻一絲不苟,禮儀周全。他身後跟著兩名隨從,其中一人雙手捧著一個一尺見方、覆蓋著紅綢的托盤。
“卑職趙將軍麾下「參議」,方琛,參見東唐王千歲!”來人撩袍跪倒,聲音清朗,叩首行禮一絲不苟。
“方參議請起。”李航虛抬了抬手,目光落在那紅綢覆蓋的托盤上,上下細細打量了一番,語氣聽不出波瀾,“趙將軍有心了。遠道而來,所為何事?”
方琛起身,垂手肅立,姿態恭謹,言語卻清晰有力:
“回王爺,趙帥聞聽王爺麾下之師遠征夷州,血戰功成,光複海外故土,揚我神州威儀,此乃不世之功!趙帥於蘇州聞之,亦感振奮!特命卑職攜薄禮前來,恭賀王爺此開疆拓土之盛舉!”他側身示意,隨從立刻上前一步。
“哦?”李航眉梢微挑,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意外之喜”,“趙將軍鎮海平逆,功勳卓著,本王亦深為欽佩。不想將軍百忙之中,還記得本王這區區海外之事,實在是有心了。”
他特意著重強調了“區區海外之事”,言語間隱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較量,但麵色依舊平和,仿佛隻是隨口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