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爭執的當口,桅杆頂端的了望哨突然發出淒厲的警報!
“敵艦!東南方向!發現敵艦!四艘!滿帆!是東唐的快船!正向我船高速駛來!”
如同晴天霹靂!
任立增和滿俊猛地撲到船舷邊,舉起千裡鏡望去。
隻見東南海天相接處,四艘修長銳利、懸掛著猙獰海龍旗的東唐戰船,正鼓滿風帆,如同離弦之箭,劈波斬浪,朝著“靖波”號猛撲過來!
距離已不足五裡!對方顯然早已埋伏在島嶼背後,就等著獵物進入伏擊圈!
“快!轉舵!滿帆!全速撤退!撤回海岸方向!”
任立增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嘶聲怒吼,下達了最正確的命令。
“靖波”號的水手都是精銳,聞令立刻行動起來,巨大的帆索被迅速調整,船身開始笨拙而艱難地轉向。
“撤退?!誰敢撤退!”羅徵尖利的聲音陡然響起,帶著酒意和極度的憤怒。
他在小黃門攙扶下衝到船頭,指著越來越近的敵艦,臉色因激動和恐懼而扭曲,
“敵人在前!正是揚我國威、殺敵立功之時!任立增,你竟敢臨陣脫逃?!咱家命令你,立刻迎戰,擊沉賊船,生擒敵酋!違令者,軍法從事,斬立決!”
“監軍!”任立增急得眼睛都紅了,指著那四艘速度明顯快於“靖波”號的東唐快船,
“敵船速度極快,數量占優,且占據上風有利位置。我軍孤艦深入,地形不利,強行接戰,必陷重圍!
唯有全速撤退,利用我軍船堅弩利,邊退邊打,方有一線生機,請監軍明察!”
“放屁!”羅徵被任立增當眾頂撞,又急又怒,加之酒勁上湧,徹底失去了理智,儼然已經醉的不成樣子了。
“咱家看你是貪生怕死、怯懦畏戰!什麼船堅弩利,分明是借口。小崽子們,給咱家聽著,誰第一個砍下賊寇頭顱,賞銀千兩!官升三級!給我衝,衝上去!”
他對著身後那群同樣被酒精和狂熱衝昏頭腦的小黃門嘶吼。
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黃門,平日裡隻知在宮闈和官場作威作福,哪見過真正的海戰?
此刻在羅徵的鼓動和重賞誘惑下,竟真以為自己是天兵天將,紛紛拔出腰間的儀仗短刀,揮舞著,嗷嗷叫著湧向船舷,對著越來越近的敵船叫罵挑釁,甚至有人試圖去搶奪水兵手中的強弩!
“攔住他們!”
任立增目眥欲裂,這群蠢貨不僅幫不上忙,反而在添亂,阻擋了水兵們的戰鬥位置。
混亂!極度的混亂!
水兵們要操作帆索、操控船舵、準備武器,卻被一群瘋狂叫囂的小黃門阻擋推搡。
羅徵還在船樓上跳腳大罵,逼迫任立增迎戰。
而東唐的四艘快船,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已迅速逼近。
雙方距離已不足兩裡,對方船頭猙獰的撞角清晰可見,甲板上密集的弓箭手和長刀兵也已嚴陣以待。
甚至能聽到對方船上傳來的、充滿殺意的號角和叫罵聲!
“放箭!放箭射死他們!”羅徵看到對方進入射程,歇斯底裡地對著操作床弩的水兵尖叫。
“不準放箭!保持距離,全速撤退!”
任立增怒吼,他知道一旦停下或糾纏,就徹底完了!
然而,就在這命令衝突的瞬間,一名被小黃門推搡乾擾的水兵手一抖,一支巨大的弩箭呼嘯著射了出去,卻遠遠偏離了目標,徒勞地紮進海裡。
“廢物!一群廢物!”羅徵氣得破口大罵。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東唐的快船已利用速度優勢,搶占了“靖波”號側舷的上風位置。
“放!”一聲令下,東唐船上箭如飛蝗,密集的箭矢如同暴雨般傾瀉在“靖波”號的甲板上。
“噗嗤!”
“啊!”
慘叫聲瞬間響起,數名正在操作帆索的水兵和擠在船舷邊叫囂的小黃門,猝不及防,當場被射成了刺蝟或打成了篩子,鮮血瞬間染紅了甲板。
一個剛才叫得最凶的小黃門,被一支弩箭直接貫穿胸膛,釘死在主桅杆上,雙眼圓睜,死不瞑目。
血腥味和硝煙味瞬間彌漫開來。
“保護監軍!”滿俊眼疾手快,一把將嚇傻了的羅徵撲倒在地,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他上麵。
幾支勁箭恰在這時“哆哆哆”地釘在他們剛才站立的位置。
“穩住!不要亂!舉盾!舉盾!”任立增揮舞著腰刀,聲嘶力竭地試圖控製局麵。
水兵們畢竟是精銳,在最初的混亂後,開始本能地尋找掩體,舉起盾牌,或用船板遮擋。
然而,東唐水師的攻擊如同狂風驟雨,毫不停歇。
箭矢和彈丸不斷落下,壓得“靖波”號抬不起頭,傷亡在持續增加。
更要命的是,趁著“靖波”號被火力壓製,速度減緩,另外兩艘東唐快船已經如同兩條毒蛇般,一左一右,凶狠地朝著“靖波”號的側舷撞了過來,意圖再明顯不過——跳幫接舷戰。
“完了……”任立增看著那急速逼近、閃著寒光的巨大撞角,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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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一旦被撞上,船體受損,再被跳幫,以船上現在混亂的狀態,必死無疑!
而此刻,被他護在身下的羅徵,非但沒有絲毫悔悟,反而在死亡的恐懼下徹底崩潰癲狂。
他推開滿俊,歇斯底裡地指著任立增,尖叫道:
“任立增!都是你,都是你指揮不力、畏敵如虎,才害得咱家身陷險境!
咱家要斬了你!斬了你以正軍法!小崽子們,給我拿下這個臨陣脫逃的懦夫!拿下他!”
幾個幸存的小黃門,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竟然真的紅著眼睛,揮舞著短刀,朝著正在指揮水兵用長矛和鐵網試圖阻止敵船靠近的任立增撲了過去。
他們想抓住任立增,向監軍“請功”,似乎抓住任立增,就能化解眼前的危機。
“找死!”滿俊怒吼一聲,拔出腰刀,就要上前阻攔。
但任立增的動作更快,他本就在極度的憤怒、屈辱和死亡的壓迫下,神經繃到了極限。
眼見這群閹豎在生死關頭不思殺敵,反而為了推卸責任,要將屠刀對準他這個拚死抵抗的主將。
一股壓抑了許久的、源自遼西邊軍數年曆練中的暴烈殺意,如同火山般轟然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