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程光陽受了傷,當日天亮後,不少人主動來到房中探望於他。
包括原來那批對他有成見,認為他沒資格帶領自己上疏的山東舉人們,在經曆過昨晚的事後,也全都被他的膽色折服了。
眾人前來看望他的同時,一個個開始做起了自我介紹。
“程公子,在下耿如杞,東昌府館陶人。昨夜聞程公子號召,在下本欲同往殺敵,奈何家中奴仆一再阻攔,未能遂願,說來真是慚愧呀。”
“在下王納諫,濟南府肥城人,能與程公子結識,實乃三生有幸。”
“在下成明樞,兗州府曹州人……”
程光陽剛剛包紮好傷口,正躺在床上休息,眼看眾人圍在自己身邊作揖,故意語氣微弱道:
“諸位恕罪,程某有傷在身,不能對你們一一還禮了。”
眾人聞言,忙齊聲道:“誒,程公子說得哪裡話,你受了這樣的重傷,隻管好好修養,不必拘此小節。”
程光陽搖頭道:“程某受這點皮外傷,算不得什麼,昨夜一起抵抗賊人的那幫壯士,他們之中,有人傷得比我更重,還有的不幸被賊人所戮,說來實在可憐。”
聽到程光陽這麼說,耿如杞、王納諫、成明樞幾人轉過身,低聲商議了片刻,隨後回身開口道:
“程公子放心,那些昨夜身亡的人,他們的後事費用,還有給他們家裡人的撫恤,我等會派人前去料理。”
“程公子昨夜不是答應那些壯班、家丁,每斬首一名賊人,賞銀三十兩嗎,這筆錢我們大家也會儘快湊出來。”
程光陽聞言,心中頗為意外,低聲道:“此事是程某答應他們的,豈好讓諸位破費?”
“誒,程公子這樣說,就太不把我等當朋友了。”
耿如杞道:“昨夜那種情形,要不是程公子挺身而出,穩住了局勢,咱們驛站裡這些人,能不能活命都難說,些許銀子又算什麼?”
王納諫跟著道:“昨夜之事,我們山東眾舉子對程公子無不感激涕零,這筆錢由我們來出,也是理所應當的。”
“這……既然諸位都這麼說,那程某也不好再堅持了。”
程光陽點了點頭,心道這筆錢不讓自己出更好。
昨晚四十多個白蓮教賊人,大部分都被打死了,一顆頭顱三十兩,四十顆頭顱就得一千二百多兩。
自己雖說在京城還有將近四千兩銀子,可要一口氣拿出一千二百兩,多少還是有點肉疼。
商議罷撫恤、賞格之事,眾舉人留在程光陽的房間內,彼此閒談了一陣。
程光陽忽然想起一位人物,開口問道:“諸位都是山東舉人,京城有位姓亓的前輩,也是山東人,如今為吏科給事中,諸位可知道嗎?”
山東人在大明朝堂上,也是有自己的黨派的,叫做“齊黨”,創始人是濟南府萊蕪人亓詩教,現任吏科給事中。
話說自從萬曆四十一年之後,“齊”、“楚”、“浙”三黨開始聯合,隨即慢慢控製朝堂,將東林黨的勢力驅逐而出。
在此過程中,負責居中協調,聯合三黨共同對付東林黨的人,正是亓詩教。
對方不但是齊黨領袖,還是內閣首輔、浙黨領袖方從哲的門生,和楚黨中的不少官員也有聯係。
能量不可謂不大。
“程公子說的是亓靜初先生吧。”
耿如杞、王納諫等人頷首道:“亓先生在山東,尤其濟南府的士人圈裡,向來很有名聲,我等豈會不知。”
靜初是亓詩教的號。
“沒錯,我說的正是這位亓先生。”
程光陽徐徐道:“此番我等進京聯名上疏,除了靠自己的力量外,還得聯合許多在朝大佬,方可萬無一失。”
“亓先生如今無論是名聲還是地位,都算得上是山東官員中,最突出的一位,屆時諸位入京後,一定要想辦法,取得亓先生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