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順天府。
“我看事已至此，不要再猶豫了，馬上聯絡薊鎮總兵趙登高，山東總兵楊肇基，命他們派兵進京！”
“不可，茲事體大，鬨不好就會被定性成造反，十幾天前我已經給社長去過信了，先等社長那邊回信再說吧。”
興明社社員，日常聚集的會議室內。
周延儒和楊景辰二人，就要不要馬上從外界調兵進京一事，產生了不小分歧。
自從程光陽離開京城後，京城的格局發生了很多變化。
趁著年前官員按例轉遷的機會，司禮監在天啟帝的授意下，不聲不響地繞過內閣，連下中旨，將不少興明社官員調離京城，同時又起複了一批有東林背景和閹黨背景的官員，取代這些人的位置。
緊接著，天啟帝開始頻繁召見信王朱由檢，京營提督朱純臣、禦馬監掌印高起潛、東廠提督沈蔭，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等人，暗中似有調動兵馬的跡象。
這些消息傳出來後，所有在京的興明社官員，無不人心惶惶、驚恐萬狀，各種各樣的謠言滿天飛，人人都說皇上趁程太師不在，準備對興明社動手了。
周延儒和楊景辰也被天啟帝這番操作嚇得不輕，再加上京城裡流傳的種種謠言，二人越發心神不寧。
周延儒主張馬上從京城外調兵，維持人心，穩定局麵。楊景辰卻認為這件事必須慎重處理，不能衝動。
至於興明社的其他骨乾成員，如耿如杞、成明樞、楊維垣、鄭毓麒、吳天策這些人，則態度不一致。
有的支持周延儒，有的支持楊景辰。
好在眾人作為多年骨乾，全都意誌堅定，沒有誰因此產生動搖，或者退出的念頭。
就在大夥不知所措的時候，程光陽的親筆書信，終於及時到達京城。
“社長說，讓我們大家不要衝動，按住所有念頭，當做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不要給皇上動手的借口。”
興明社會議室內，楊景辰打開程光陽的書信，一麵閱讀，一麵開口對眾人說道。
周延儒皺眉道：“皇上要是想真動手，有沒有借口都一樣，咱們一味的忍讓退縮，有什麼用，豈不是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麼？”
“那你準備如何，難道要起兵造反嗎？”
旁邊的耿如杞聞言，撇嘴道：“不管怎麼樣，皇上始終占據著大義和名分，咱們興明社在朝廷內外的統治法理，都是皇上給的，皇上真要收回去，咱們又能有什麼辦法？”
成明樞補充道：“調兵進京這種事，可行性實在太低了，彆說兵部王在晉他們，跟咱們究竟是不是一條心，就說薊鎮的趙登高，山東的楊肇基，這二人平日雖說跟咱們興明社關係密切，誰知道關鍵時刻會不會突然反水？”
兵部尚書王在晉，雖然是程光陽當初親手提拔的，這幾年對方也確實處處配合興明社行動，在興明社裡獲得了正式社員的身份。
但此人終究不是興明社的嫡係成員，而且以前還加入過東林黨，因此很多興明社的老社員，都對他的忠誠度有所懷疑，認為他在關鍵時刻有可能會背叛社團。
見耿如杞和成明樞反對自己，周延儒皺眉道：“那你們說該怎麼辦，要是皇上真的鐵了心要動手，難道咱們什麼都不乾，就這樣坐著等死？”
“好了，我看大家不要爭了，一切都聽社長的安排。”
楊景辰敲了敲桌子，放下書信，壓低聲音道：“社長在信中，已經替大夥分析過局勢，他認為皇上隻是在故意試探我們，並沒有徹底下定將興明社連根拔起的決心。皇上如果真的想動手，自然是動靜越小越好，哪會如此大張旗鼓，故意鬨得滿城風雨、人儘皆知？”
“這……”
眾人聞言，心中都覺得很有道理，但還是有人不解道：
“皇上既然不打算徹底與咱們翻臉，那他最近搞出這麼大的陣仗，唱的是哪一出啊？”
“按照社長的看法，皇上這麼做，至少有兩個目的。”
楊景辰捋了捋下頜胡須，沉默片刻，將書信傳遞給一旁的周延儒，開口道：
“一來是為了試探我們興明社的反應，皇上搞那麼大的動作，還故意放出風聲，就是想看看咱們這幫人會怎麼應對。皇上心裡對咱們有所不滿，但還沒到翻臉的程度，倘若咱們真的做出了什麼僭越之事，恐怕皇上到時候想不翻臉都不行了。”
“二來皇上也是為了打壓咱們，皇上近來起複了不少非興明社的官員，說明他想在朝堂裡安插一支新勢力，與咱們興明社保持對立。包括縱容信王私下與那些東林、閹黨餘孽接觸，也是這個原因。但說到底，皇上隻是想製衡，並不是真的想讓誰一家獨大。”
周延儒原本是主張從京城外調兵的，此刻接過程光陽的書信，仔細閱讀片刻，這才意識到自己差點乾了蠢事，心有餘悸道：
“還是複甫看得通透啊……畢竟他是皇上的師傅，皇上的性格他最清楚不過。”
“京城的兵權，咱們不可能爭得過皇上，從外麵調兵也未必就能掌控主動，既然如此，咱們乾脆就當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隨時盯著皇上、信王他們的一舉一動就行了。”
楊景辰道：“社長在信中說了，武鬥咱們沒辦法，不過文鬥還是有必要的，這幾天讓全國各地的報社，多出幾篇文章和報道，極力陳述大明這幾年在興明社的領導下，取得的種種成就。”
“包括在興明社的主持下，大明的軍隊如何擊退外敵，大家如何挽救國家財政，總之要在輿論上，把社長塑造成大明的擎天巨擘，把咱們這些人，塑造成國家忠良。”
“好，我們馬上安排人去做這件事。”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
“唉……”周延儒歎了口氣道：“此番複甫南下守製，真是太不巧了，他不在，所有人都缺了一個主心骨。”
楊景辰道：“社長不在，咱們大家要更加團結，絕對不能起內訌，不能給人家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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