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火災警報像一把冰錐子，狠狠紮進王強的耳膜。
濃煙帶著塑料燃燒的惡臭，滾滾地從那扭曲變形的綠色垃圾桶裡冒出來，火苗貪婪地舔舐著空氣，把走廊牆壁映得忽明忽暗。
“我操！”王強腦子裡嗡的一聲，第一個反應不是跑，而是猛地一把將那顆滾燙的彈弓死死攥進手心，塞進校服褲兜最深處。那玩意兒燙得他大腿肉一哆嗦。
腳步聲、驚叫聲、桌椅拖拉的刺耳噪音從各個教室裡爆開，潮水般湧向走廊。
“著火了！快跑啊！”
“滅火器！誰去拿滅火器！”
“老師！老師！”
王強被人流裹挾著，跌跌撞撞往樓梯口衝。他個頭不矮，在混亂中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濃煙彌漫中，他看到林薇也出來了，就站在他們班的門口。她沒有像其他女生那樣驚慌尖叫，甚至沒有立刻跟著人流逃跑，隻是微微蹙著眉，看著那團燃燒的垃圾桶，眼神裡是一種……一種近乎冷靜的審視？仿佛在評估火勢大小，或者在想彆的事情。
混亂中，不知道哪個缺心眼的從後麵猛推了一把，林薇猝不及防，向前一個趔趄，眼看就要栽進混亂奔跑的人群裡。
王強幾乎是條件反射，32歲身體裡那點殘存的、在街頭打架時護住要害的本能起了作用。他猛地逆著人流側過身，胳膊一伸，不是摟，更像是格擋，硬生生隔開了兩個撞過來的男生，另一隻手順勢抓住了林薇的手腕，往自己這邊猛地一拽！
力道沒控製好，林薇整個人被他扯得撞進他懷裡。
很輕，帶著那股乾淨的洗衣粉清香，還有一絲極淡的、冰冷的金屬味——來自她筆袋裡那把裁紙刀？
時間好像凝滯了半秒。
王強能感覺到她單薄校服下驟然繃緊的身體，和自己胸腔裡那顆快要撞碎肋骨的心臟。
“沒事吧？”他嗓子乾得冒煙，問了一句，立刻像被燙到一樣鬆開手，把她往牆邊安全的地方推了推，“貼著牆走！彆被擠倒了！”
林薇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煙霧讓她的眼神有些模糊不清，但王強似乎捕捉到了一絲極快的、來不及掩飾的愕然。
她沒有說謝謝，隻是迅速低下頭，貼著牆壁，快步融入了疏散的人流。
王強愣在原地，手腕上還殘留著剛才抓住她時那細膩微涼的觸感，鼻尖似乎還縈繞著那縷不一樣的冷香。
“強哥！愣著乾嘛！等烤火啊？！”張浩不知道從哪兒鑽出來，一臉煙灰，扯著他的胳膊就往樓下狂奔。
操場上亂成一鍋粥。
各個班級的學生被老師驅趕著聚攏在一起，個個驚魂未定，伸著脖子往冒煙的二樓走廊看。幾個男老師提著滅火器衝了進去，一陣劈裡啪啦的噴濺聲後，黑煙漸漸變小。
教導主任拿著喇叭，聲嘶力竭地維持秩序，臉黑得能滴出墨汁。
“怎麼回事？啊？怎麼會起火？！”滅絕師太的聲音尖利地劃破空氣，她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自己班的學生，最後定格在王強身上，“王強！是不是你？！你剛才最後從辦公室出來的！你是不是在走廊抽煙了？！”
所有目光瞬間聚焦過來。懷疑的，看熱鬨的，幸災樂禍的。
王強心裡罵了句娘，臉上卻擠出個混不吝的表情，兩手一攤：“老師，我戒了。真戒了。不信你聞聞？”他還故意朝前哈了口氣。
滅絕師太被他噎得夠嗆，顯然不信，但又沒證據，隻能惡狠狠地瞪他。
“老師，”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是林薇。她不知何時站到了人群稍外圍的地方，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開，“我出來的時候，好像看到是垃圾桶那邊先冒煙的，可能是……裡麵的廢紙或者什麼易燃物自燃了？”
她語氣平靜，甚至帶著點不確定，聽起來完全像是一個客觀的猜測。
自燃？九月的天氣，走廊通風良好，一堆廢紙自燃？
王強猛地看向她。
林薇卻沒有看他，隻是安靜地看著滅絕師太。
滅絕師太皺緊了眉頭，似乎也覺得這個說法牽強，但比起追查王強，顯然眼前穩定局麵更重要。她哼了一聲，沒再盯著王強不放，轉而開始清點人數。
王強的心跳卻慢了一拍。
她為什麼要幫他解圍？
僅僅是出於同桌的“情誼”？還是她看到了什麼？
他下意識地把手伸進褲兜，指尖再次觸碰到那把已經冷卻下來的彈弓，木柄光滑，仿佛剛才那場匪夷所思的火焰隻是他的幻覺。
但打火機確實消失了。
還有她撞進他懷裡時，那冰冷的、轉瞬即逝的金屬氣息……
“全體都有！各班班長清點人數！然後按順序回教室！”教導主任的喇叭響了起來，“火災原因學校會嚴查！一旦發現是誰搞的鬼，絕不姑息！”
人群開始蠕動。
王強低著頭，跟著隊伍往教學樓裡走。經過那個被燒得麵目全非、散發著焦糊味的垃圾桶時，他腳步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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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料熔化成詭異的形狀，邊緣發黑，內壁沾滿了白色的乾粉滅火劑。
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這威力……根本不是一個小破打火機能搞出來的。
這彈弓……邪門得很。
回到教室，裡麵還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煙味和滅火劑的怪味。沒人有心思上課了，都在交頭接耳地議論剛才的火災。
王強沉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旁邊的林薇已經拿出了濕紙巾，正在仔細地擦拭剛才被煙霧熏到的課本封麵和桌角。
她的動作很專注，手指纖細白皙，連指甲都修剪得乾淨圓潤。
王強盯著她的手看了幾秒，忽然壓低聲音，幾乎是氣聲地問：“你剛才……為什麼那麼說？”
林薇擦拭的動作停都沒停，眼簾也沒抬，同樣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淡淡地回了一句：
“說什麼？”
“自燃。”王強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林薇終於停下了動作，轉過頭來看他。她的眼睛還是那麼清澈，像蒙著一層薄霧的湖麵，看不清底。
“不然呢？”她反問，語氣平靜無波，“說你用彈弓把一個打火機射進了垃圾桶，然後它炸了？”
王強呼吸一滯，後背瞬間冒出一層白毛汗。
她果然看見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