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強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挪回家的。
手腳冰涼,腦子裡像是塞滿了嗡嗡作響的蜂群,又像是被抽成了真空,隻剩下林薇最後那句話,和那個輕微到幾乎不存在的點頭,在裡麵反複衝撞、回響。
規則的漏洞……鑽一次……“他們”就近一寸……
雷子那條乾枯的胳膊……昨晚窗戶上那個模糊扭曲的黑影……
他踉蹌著爬上筒子樓陰暗的樓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燒紅的炭火上。鄰居家炒菜的油煙味飄過來,他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扶著斑駁的牆壁乾嘔了幾下,什麼也吐不出來,隻有酸水灼燒著喉嚨。
擰開門,他媽的大嗓門立刻砸了過來:“又死哪兒去了?天天喪著個臉,奔喪啊?洗手吃飯!”
王強沒吭聲,也沒看廚房的方向,像個遊魂一樣徑直飄進自己的小屋,反手鎖上門,後背重重抵在門板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又鎖門!跟你說話聽見沒!耳朵塞驢毛了?!”門外傳來不滿的拍門聲和吼叫。
王強充耳不聞。他滑坐到地上,抱住膝蓋,把臉深深埋進去,身體控製不住地發抖。
黑暗裡,感官變得異常清晰。
他能聽到自己心臟瘋狂又紊亂的跳動,能聽到血液衝刷耳膜的嗡鳴,能聽到窗外遠處模糊的車流聲,甚至能聽到樓下野貓走過垃圾箱的細微響動。
還有……彆的。
一種極其細微的、若有若無的……窺視感。
像是有無數雙看不見的眼睛,貼在門縫裡,貼在窗簾的褶皺裡,甚至貼在他後頸的皮膚上,冰冷地、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他猛地抬起頭,驚恐地環顧黑暗的房間。
什麼都沒有。
隻有家具模糊的輪廓,和窗外路燈投進來的、被窗簾切割成條狀的微弱光線。
是他嚇破膽後的幻覺?
還是……“他們”真的已經……近到這種程度了?
王強連滾帶爬地撲到床邊,手伸進床底最深處,瘋狂摸索著,直到指尖觸碰到那個被舊衣服層層包裹的鐵盒。
他像抱救命稻草一樣把它撈出來,緊緊抱在懷裡,縮回到門後的角落。
冰涼的鐵盒貼著他的胸口,隔著一層薄薄的t恤,那裡麵裝著的彈弓,像是一顆沉默的、跳動著的邪惡心臟。
不能再用。
絕對不能再用了。
每用一次,“他們”就更近一點。
下一次,付出的代價會是什麼?又是誰的幾十年時間?還是……更可怕的東西?
他想起垃圾桶裡那撮灰白的粉末,和林薇那塊冰冷的校牌。
恐懼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淹沒他。
可是……
如果不用……“他們”就會放過他嗎?
那個敲窗戶的黑影,那種無處不在的窺視感……它們像是已經嗅到血腥味的鯊魚,會因為他停下就轉身離開嗎?
林薇的話像毒蛇一樣鑽進他的腦子——“扔不掉,也毀不掉。”
“它選中了你。”
他被纏上了。甩不掉了。
要麼,被這鬼東西和它引來的“他們”一點點啃噬殆儘。
要麼……
王強猛地低下頭,死死盯著懷裡這個冰冷的鐵盒。
黑暗裡,他的眼神一點點變了。
恐懼還在,冰冷的汗水還在順著額角往下淌,身體還在細微地發抖。
但一股被逼到絕境的、孤注一擲的狠厲,像是瀕死野獸眼中最後的光,從他眼底最深處,幽幽地滲了出來。
媽的。
躲不過,甩不脫。
那就……隻能弄明白它!
搞清楚這狗屁“規則”到底是怎麼回事!搞清楚這“代價”支付的機製!搞清楚怎麼才能……才能他媽的不被這東西和“他們”玩死!
他猛地掀開鐵盒的蓋子。
那把木質彈弓安靜地躺在裡麵,在黑暗中勾勒出模糊的輪廓。
王強伸出手,指尖顫抖著,卻異常堅定地,握住了那光滑的木柄。
冰冷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開,這一次,除了恐懼,還有一種近乎自虐的冷靜。
他需要測試。
需要可控的、小範圍的、儘可能減少“代價”的測試。
他需要知道,這玩意兒的“轉換”,到底遵循什麼邏輯!
他的目光在黑暗的房間裡掃視,最後落在書桌上。
那半瓶沒喝完的可樂。塑料瓶。
還有……一支用了一半的、亮黃色的鉛筆。
塑料和木頭。
他記得,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成功轉換,用的就是塑料打火機,轉換出了火焰。
第二次,塑料包裝袋,轉換出了濃鬱的香氣。
第三次,生鏽的鐵鎖,轉換成了新鎖。
第四次,蔫蒜苗,轉換成了衣物的潔淨。p3電子塑料製品?),轉換成了他兜裡的一百塊。
第六次,陶瓷碎片和廢紙,轉換成了完整的筆筒和整齊的試卷,代價是……林薇校牌和那撮粉末。
還有……那半塊威化餅巧克力、塑料包裝?),轉換成了噴射的巧克力醬,代價是……雷子的一條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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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亂。毫無規律可言。
王強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跳動。
他拿起那半瓶可樂,又拿起那支黃色鉛筆。
猶豫了一下,他把鉛筆放了回去。
先試這個。
他擰開可樂瓶蓋,把裡麵剩下的、帶著氣泡的褐色液體小心地倒進書桌上的一個空杯子裡,隻留下一個空的塑料瓶。
然後,他把這個輕飄飄的空塑料瓶,一點點、艱難地塞進了彈弓的皮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