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強是被樓下收破爛的喇叭聲吵醒的。
“舊彩電、舊冰箱、舊電腦——高價回收嘞——”
嘶啞的吆喝穿透薄薄的玻璃窗，像鈍刀子割著他的耳膜。他猛地睜開眼，有幾秒鐘的茫然，隨即意識回籠，昨夜感知到的那絲來自對麵樓房的、隱晦的波動，如同冰冷的針，刺了他一下。
他一個翻身坐起，動作快得差點扭到腰。衝到窗邊，唰地拉開窗簾。
晨光熹微，對麵那棟灰撲撲的筒子樓沉默地立著，大部分窗戶還暗著，像一隻隻沒睡醒的眼睛。昨晚那絲波動出現的具體方位……大概是四樓，靠右邊那扇貼著褪色福字的窗戶？
他死死盯著那扇窗戶，試圖再次捕捉到任何異常。但意識深處的白色印記一片沉寂，隻有那根指向學校圖書館林薇的、極其微弱的“線”，還在證明著它的存在。
沒有收獲。
王強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這種感覺很糟，就像明知暗處有東西盯著，卻看不清它在哪。
早飯時，他心不在焉地扒拉著稀飯，他媽在旁邊絮絮叨叨，說他臉色差得像鬼，是不是又熬夜看小說了。他嗯嗯啊啊地應付著，腦子裡全是那扇貼著褪色福字的窗戶，和“張老師”那張假笑的臉。
必須去學校。一方麵要繼續探查辦公室和廢棄儲藏室，另一方麵……學校人多，那個“張老師”至少不會在眾目睽睽下直接動手。
他背上書包，走出家門。清晨的空氣帶著涼意，街道剛剛蘇醒。他刻意放慢腳步，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對麵那棟樓。
四樓，靠右，褪色福字……
他記下了。
一路警惕地走到學校，還好，沒再感覺到那道如影隨形的視線。或許“張老師”也覺得白天不方便？
課間操時間，全校學生烏泱泱地湧向操場。王強混在人群裡，低著頭，卻將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意識深處的印記上。
他需要一個相對開闊、又能避開“張老師”視線的地方，嘗試更精細地感應那兩個標記地點。
操場邊緣，靠近圍牆有一排高大的梧桐樹，樹下是宣傳欄和一些體育器材，相對僻靜。他趁著隊伍混亂，悄悄溜到了器材後麵，背靠著冰涼的磚石圍牆，閉上眼睛。
精神集中，意念如同細絲，纏繞上那白色的印記。
【微弱坐標感應】……啟動。
像收音機調頻，他小心翼翼地調整著“接收”方向，首先對準了教學樓教師辦公室的方位。
屏蔽掉周圍嘈雜的腳步聲、口號聲、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來了！
一絲極其微弱、但比昨天清晰了一丁點的“漣漪感”，從辦公樓方向傳來！如同平靜湖麵被投入了一顆幾乎看不見的沙粒。
這感覺……帶著一種冰冷的、機械般的秩序感，和“張老師”身上的氣息有點像，但更隱晦，更……像是某種固定的裝置散發出的波動？
不是活物？是某種……被“看守者”安置在那裡的東西？
王強心裡記下這種感覺，然後緩緩將“接收”方向，轉向實驗樓，那個廢棄的化學藥品儲藏室。
這一次，感應到的“漣漪”更加微弱，幾乎難以捕捉，斷斷續續。而且感覺截然不同——帶著一種……混亂的、躁動的、仿佛有什麼東西被壓抑著、隨時要破土而出的汙染感！
王強的心猛地一沉！
這感覺可不太妙！那裡麵的“東西”，恐怕比辦公室那個更危險！
他不敢久留，迅速收斂精神，睜開眼睛。額角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這種精細的感知對精神消耗不小。
他若無其事地混入做完操回教室的人群，腦子裡快速分析著剛才得到的信息。
辦公室：疑似“看守者”的固定裝置，冰冷，有序。
廢棄儲藏室：未知的、帶有“汙染”感的危險源，混亂，躁動。
這兩個地方，都必須去探一探。但順序和方式需要仔細考量。
一整天，王強都維持著表麵的平靜，上課，下課，和張浩插科打諢，仿佛變回了那個有點渾噩的高中生。但他眼角的餘光，始終留意著辦公室的方向，以及任何可能出現的、“張老師”的身影。
幸運的是，“張老師”今天似乎沒來找他麻煩。
放學鈴響，王強第一個衝出教室。他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在學校裡磨蹭了一會兒，直到大部分學生和老師都離開。
天色漸晚，夕陽給教學樓投下長長的陰影。
機會來了。
他選擇先去實驗樓的廢棄化學藥品儲藏室。原因很簡單：辦公室在主教學樓，下班後可能還有值班老師或保潔，而實驗樓這邊，尤其是存放廢棄物品的角落，入夜後基本沒人。
他貼著牆根的陰影，快步走向實驗樓。這棟老樓比主教學樓更破舊，牆皮剝落，很多窗戶都用木板釘死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混合著化學品和黴味的怪氣。
廢棄儲藏室在頂樓最角落。樓梯間的聲控燈壞了，他隻能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天光，摸索著向上走。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裡回蕩，帶著回音，格外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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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靠近頂樓，那股莫名的“汙染”感就越發清晰。不是通過印記感知到的，而是直接作用於他的生理——皮膚泛起雞皮疙瘩，後頸發涼，胃裡隱隱有些不適。
意識深處的白色印記，也開始傳來一種輕微的、帶著警告意味的刺痛感。
這裡麵……絕對有古怪！
他來到頂樓，走廊儘頭那扇鏽跡斑斑的鐵門就是目標。門上掛著一把老舊的鐵鎖，看起來很久沒打開過了。
怎麼進去？
他試著推了推門，紋絲不動。看了看那把鎖，鎖眼都鏽死了。
難道要無功而返？
他不甘心地繞著門走了兩圈，目光落在門框上方一個不起眼的、用於通風的百葉窗格上。窗格很小，布滿了灰塵和蜘蛛網，但……或許能拆下來？
他踮起腳，伸手去夠那個百葉窗。手指剛觸碰到冰冷粗糙的鐵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