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紅色的夜空像一塊臟兮兮的絨布,蒙在報刊亭破碎的頂棚上。王強靠著冰冷的鐵皮櫃,每一口呼吸都扯著肺葉,帶著垃圾堆特有的腐臭。脖頸的傷口結了層薄痂,癢痛交織。左臂被布條纏裹的地方,衰老的刺痛如同背景噪音,持續不斷地提醒著他剩餘的“時間”餘額。
風衣男沒出現。那個刮牆的“陶罐人偶”也消失了。
暫時的安全,反而讓恐懼發酵得更加濃稠。他知道,“看守者”的網正在收緊。低級爪牙的巡邏,意味著搜索範圍的縮小和力度的加強。他像一隻被困在逐漸乾涸泥潭裡的魚,氧氣正在耗儘。
意識深處的白色印記,依舊黯淡。v0.05的能量水平,連維持自身穩定都勉強,更彆提再次施展那種粗暴的時間乾擾。剛才對連接線的“操作”,幾乎榨乾了它,恢複速度慢得令人絕望。
坐以待斃?不。
他抬起右手,看著掌心。徒手“剝離”時間屬性的感覺還殘留著。那是他目前唯一能主動獲取能量的方式,儘管效率低得可笑,代價是精神力的劇烈消耗。
他需要“燃料”。大量的,能快速轉化為印記能量的“燃料”。
他的目光落在身下這堆散發著黴味的舊報紙和雜誌上。泛黃的紙頁,模糊的鉛字,承載著早已被遺忘的時間。
就它們了。
他抓起一張不知何年的舊報紙,紙張脆弱得一碰就要碎掉。他集中所剩無幾的精神,用意念鎖定紙張“陳舊”、“脆弱”的屬性,嘗試著像之前對待鐵罐那樣,去“剝離”那上麵沉澱的歲月。
過程依舊艱難。精神力像滲進沙漠的水,迅速被吸乾。頭痛欲裂,眼前陣陣發黑。
但這一次,當那絲極其微弱的、冰涼的“時間碎屑”被抽離,融入白色印記時,他清晰地“感覺”到,印記那近乎熄滅的微光,極其輕微地、但確實地穩定了一絲絲!甚至……好像亮了一丁點?
有效!雖然杯水車薪,但確確實實在補充!
希望,如同黑暗中劃亮的火柴,微弱,卻真實。
他顧不上精神力的劇烈消耗,像一個瀕死的癮君子看到了毒品,開始瘋狂地“剝離”身下這堆廢紙的時間。
一張,兩張,三張……
報紙在他手中迅速變得更加枯黃、脆弱,甚至直接化為了飛灰。雜誌的彩頁褪色,裝訂線腐朽斷裂。
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汗水混著汙垢從額頭滑落,太陽穴突突直跳,仿佛有根錐子在往裡鑽。但他不管不顧,眼睛裡隻有那白色印記一絲絲、極其緩慢卻堅定地變得凝實起來的過程。
不知過了多久,當身下大部分的廢紙都化為了灰燼,他感覺自己的精神力也徹底見了底,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他強迫自己停下來,癱在紙灰裡,大口喘息,感受著意識深處那白色的印記。
能量水平……大概恢複到v0.2左右了?
依舊低得可憐。但比起之前的瀕死狀態,已經是天壤之彆。至少,印記本身穩定了下來,不再有崩潰的跡象。
他稍微鬆了口氣,但不敢休息太久。那個風衣男和“陶罐人偶”像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看守者”的動向,需要找到其他“燈塔”節點或者“老k”的線索,需要知道……林薇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他再次將意識沉入“內海”,小心翼翼地“觸碰”那根連接著林薇的線。
線依舊微弱,但比之前稍微“堅實”了一點。那種被強行乾擾後的不穩定感似乎減弱了,不知道是他的乾擾起了效果,還是林薇那邊發生了什麼變化。
他不敢再嘗試深入連接,怕給她帶去負擔,也怕暴露自己。隻是靜靜地感知著線的狀態。
就在這時——
線的另一端,突然傳來一陣極其微弱的、規律性的脈衝!
不是痛苦的震顫,也不是被乾擾的波動,而更像是一種……密碼?或者說,是某種預置的、自動發送的信號?
脈衝很微弱,斷斷續續,仿佛隨時會消失。
王強心中一動,全力集中精神,去“解讀”這脈衝的含義。
脈衝的節奏……長短……間隔……
漸漸地,一段極其簡短的、由脈衝編碼的信息,在他意識中浮現:
【……安全……節點……坐標……更新……】
【……圖書館……地下……禁書區……入口……】
【……識彆……印記……共鳴……】
信息到此為止,脈衝也停止了。
王強猛地睜開眼睛,心臟狂跳!
林薇!是她!在她自身難保的情況下,她竟然還是想辦法,通過這條連接線,送來了新的坐標信息!
圖書館地下禁書區?新的“安全節點”入口?需要印記共鳴識彆?
這意味著,那裡可能有一個尚未被“看守者”發現的、隱藏更深的“守夜人”據點!或許裡麵有更多的信息,甚至……可能有提升力量的方法!
希望,變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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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緊接著,一股寒意又冒了上來。
圖書館……那是“張老師”模仿者)經常出沒的地方!而且,既然是“禁書區”,入口必然極其隱蔽,甚至可能有某種防禦機製。貿然前往,風險極大。
去,還是不去?
幾乎沒有選擇。
待在原地,是慢性死亡。前往圖書館,是冒險一搏。
他看了一眼窗外,天色依舊昏暗,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這是行動的最佳時機。
他必須去。
他掙紮著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因為久坐而僵硬的身體。左臂的衰老刺痛依舊,但精神因為印記能量的恢複和得到新線索的刺激,稍微振奮了一些。
他檢查了一下自身:校服破爛汙穢,脖頸帶傷,左臂異常,形象極其紮眼。這樣根本沒法混進圖書館。
他需要在前往圖書館前,儘量偽裝一下。
他在報刊亭裡翻找起來,希望能找到些有用的東西。最終,在一個角落的破箱子裡,他找到了一件被遺棄的、帶著濃重汗味和黴味的深色舊夾克,還有一頂臟兮兮的鴨舌帽。
他將夾克套在校服外麵,拉鏈拉到頂,遮住了脖頸的傷口和部分麵容。戴上鴨舌帽,壓低了帽簷。雖然依舊掩不住左臂的不自然蜷縮,但至少不像個逃難的學生了。
他深吸一口氣,將破碎的“淨化信標”殘骸緊緊攥在右手手心,感受著那一點冰涼的觸感。然後,他撥開破塑料布,再次融入了老城區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之中。
他避開可能裝有監控的主乾道,在迷宮般的小巷裡穿行,朝著城市中心圖書館的方向迂回前進。
一路上,他格外警惕,不斷用那恢複了一點的印記能量,進行著微弱的感知掃描,提防著可能出現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