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
這個詞像一顆生鏽的釘子，紮進我混亂的意識裡。架著的老人身體猛地一僵，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抽氣聲，不知道是因為傷勢，還是因為這匪夷所思的稱謂。
我抬頭，迎上那隻巨大眼睛的凝視。它的瞳孔如同旋轉的星雲，深邃，冰冷，帶著一種非人的、審視造物般的漠然。被它盯著，仿佛全身每一寸血肉、每一點意識都被剝開、解析，無處遁形。重點是，它的“目光”大部分落在我那條深灰色的左臂上。
源初之紋？是指這胳膊上這些鬼畫符？
“你……是什麼東西？”我聲音沙啞，帶著連自己都察覺不到的顫抖。右臂死死架住老人，左臂下意識地往身後縮了縮，但那深灰色的暗紋似乎因為被注視而微微發燙，傳來一種難以言喻的……共鳴感？與這片詭異的、活著的腔體產生著微弱的共振。
【吾乃‘搖籃’之意誌……‘秩序’與‘混亂’誕生前的回響……】那宏大的聲音直接在腦海回蕩，不帶任何情感，卻蘊含著難以言喻的重量。【爾等腳下……即為‘最初之廳’的……殘骸……亦是‘母親’……孕育萬有的……溫床……】
最初之廳的殘骸？這他媽明明是個活體腔穴！
我環顧四周，暗紅色的肉質壁障緩緩蠕動，粗大的血管搏動著輸送發光液體，溫熱潮濕的空氣帶著甜膩的孵化氣息。這哪裡像是什麼古老遺跡，分明是某個巨大怪物的內臟！
【形態……於‘搖籃’而言……並無意義……】那聲音仿佛能讀取我的思想，帶著一絲近乎嘲弄的漠然。【規則於此誕生……亦於此……歸於混沌……爾等所見的‘秩序’……不過是漂浮於這片溫床之上的……短暫浮沫……】
它的話語蘊含著可怕的信息量。秩序隻是浮沫？那這片“溫床”的本質是什麼？純粹的混亂？還是……
“老k指引我們來這裡！”我壓下心頭的寒意，強行打斷那宏大的聲音，“找一根‘斷柱’！還有……一把‘鑰匙’！”
【守夜人的信使……】眼睛的星雲瞳孔微微流轉，似乎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他窺見了……不該窺見的真實……試圖以螻蟻之軀……撼動終末之輪……愚蠢……卻也可敬……】
“斷柱在哪裡？”我沒興趣聽它評價老k，直接追問核心。左臂的共鳴感越來越強，暗紋流轉加速，傳來一種明確的、指向某個方向的牽引力。
巨大的眼睛沉默了片刻，那肉質牆壁上的裂縫也就是它的“眼瞼”）微微開合了一下。
【‘斷柱’……即是‘母親’……被斬斷的……‘臍帶’……】它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某種難以形容的……情緒？像是古老的悲傷，又像是冰冷的憤怒。【亦是……囚禁‘母親’的……枷鎖……】
肉質腔穴深處，傳來一陣更加響亮、更加密集的“咕嚕”聲，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緩緩蘇醒，或者……正在被驚動。
【‘鑰匙’……並非實體……】眼睛繼續訴說，星雲瞳孔鎖定了我的左臂。【它是……權限……是‘校正’之力……與‘否決’之印……在特定‘容器’中的……共鳴……】
校正之力？林薇！否決之印？我體內的那個冰冷意念！容器？難道是指我這混亂錨點的身體，或者……這條見鬼的胳膊？！
我猛地看向左臂，那深灰色的暗紋此刻如同燒紅的烙鐵般灼熱，內部的“存在”律動與這片腔穴的搏動幾乎同步！林薇的星光沒有再現，但那冰冷的“否決”意念，卻如同被喚醒的毒蛇，在我意識深處緩緩抬起頭，散發出警惕與抗拒的寒意。
【‘它們’……‘觀測者之殤’……渴望得到‘鑰匙’……】眼睛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急促。【它們欲以‘鑰匙’……啟動最終的‘覆蓋’……將‘母親’……將這片孕育一切的溫床……也納入它們冰冷僵死的‘秩序’之中……】
【阻止它們……】那宏大的聲音如同最後的鐘鳴，撞擊著我的靈魂。【以‘源初之紋’為引……以‘校正’與‘否決’為力……觸及‘斷柱’……即是觸及‘母親’……即是……觸及萬物的……終局與……開端……】
話音落下的瞬間！
轟隆隆——！
整個肉質腔穴劇烈地震動起來！仿佛有什麼龐然大物正在地底或者說，在這腔穴的“下方”）翻身！暗紅色的壁障瘋狂扭曲，粗大的血管虯結凸起，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那股甜膩的孵化氣息瞬間變得濃烈刺鼻！
“怎麼回事？！”老人驚恐地看向四周，虛弱的身體幾乎無法站穩。
那隻巨大的眼睛猛地收縮，星雲瞳孔中閃過一絲前所未有的……驚懼？
【它們……來了……】它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仿佛受到強烈乾擾。【利用……老k殘留的坐標……追蹤至此……】
【快……去……‘斷柱’……】
眼睛周圍的肉質牆壁開始劇烈痙攣，裂縫快速閉合！那隻巨大的星雲之眼在閉合前，最後投射出一道凝練的、如同指引路標般的暗紅色光束，射向腔穴的某個深邃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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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在同一時間，我們身後的規則夾縫“洞口”處，空間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般蕩漾起來！一股熟悉的、冰冷徹骨的、帶著絕對“覆蓋”意誌的力量，如同潮水般從洞口湧入！
“觀測者之殤”！它們真的追來了！而且來得如此之快！
“走！”我嘶吼一聲，再也顧不得其他，架起老人，朝著那道暗紅色光束指引的方向，發足狂奔！
腳下溫軟彈跳的肉質“地麵”此刻如同暴風雨中的甲板，劇烈起伏！四周的壁障上，開始浮現出無數細小的、蒼白的火焰紋路——那是“清道夫”力量滲透進來的標誌！
左臂灼熱得如同握著一塊烙鐵，深灰色的暗紋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瘋狂流轉，內部的“存在”律動與這片瀕臨崩潰的“搖籃”產生了絕望的共鳴！那冰冷的“否決”意念在我腦海中尖嘯，抗拒著外部湧入的冰冷秩序，也抗拒著內部這片孕育之地的瘋狂！
我們在這活體地獄般的腔穴中奪路而逃，身後是不斷蔓延的、代表著絕對終結的蒼白火焰，前方是那道如同救命稻草般的暗紅色光束，以及未知的、被稱為“母親臍帶”的斷柱！
老k，這就是你指引的道路嗎？直麵“母親”，對抗“觀測者之殤”，用我這破胳膊和裡麵兩個互相看不順眼的大佬去啟動什麼見鬼的“鑰匙”？！
這他媽不是求生！
這簡直是趕著去投胎，還嫌不夠熱鬨！
我咬著牙，感受著左臂傳來的、幾乎要將我靈魂點燃的灼熱與共鳴，看著前方那仿佛沒有儘頭的、劇烈痙攣的暗紅色腔道。
跑！
隻能跑！
在徹底被吞噬之前，跑到那該死的“斷柱”麵前！
看看這所謂的“終局與開端”，到底是個什麼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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