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小酒館的裝修透著股子老派的講究。
門楣上懸著褪了色的藍布酒旗,邊角被風刮得起了毛邊,
進門先是道矮木門檻,漆皮斑駁,露出裡頭經年的木紋。
四壁貼著發黃的舊報紙,有的角兒已經翹起來,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磚牆。
幾張水缸酒桌坐落在大堂。
桌麵油亮亮的,倒像是被無數酒盅磨出的包漿。
牆角立著個酸枝木的櫃子,玻璃櫥窗裡擺著幾瓶高粱酒,標簽都卷了邊。
最打眼的是櫃台後頭那麵牆,整麵貼滿了泛黃的老戲單。
此時店內喝多的一桌客人,不顧陌生人的提醒,站起身子回頭張望。
“哪個鱉孫,敢拿花生米砸老子~”
剛才好心提醒的陌生人,此時閉嘴不再說話。
好心提醒對方,還挨了一句罵。
吹噓罵人的車夫滿臉通紅,他看沒人回應,轉身接著吹牛。
“老子動手打他們,都是他們的福氣。”
“隻要他們敢還手,老子一身功夫也不是吃素的。”
兩個警察,拿著警棍,一臉不善的模樣,走進大廳。
“呦嗬,我倒是瞧瞧,您怎麼個不素法~”
掌櫃子看到警察的到來,立馬從吧台內走出來。
他麵露諂媚的笑容,哈腰點頭。
“兩位爺,這小子喝多了,嘴上沒個把門的。”
其中一個警察,一把推開掌櫃子。
他語氣不善的看著想打圓場的人。
“在廢話,店都給你砸了。”
此時店裡客人,都不想惹事上身,他們立馬起身離開。
要點麵子的客人,還知道把酒錢放到桌子上,不要臉的客人,直接起身走人。
小酒館掌櫃子,見此模樣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
和尚為人,還做不出逃單的事。
他把桌上的菜,撥到一個盤子裡,二指提著酒壺,走到門外。
“掌櫃子,酒錢在桌子上。”
路過警察身邊時,他小心翼翼賠個笑。
剛才吹噓的男人,此時臉色煞白,坐在長板凳上一動不動。
走出門外的和尚,坐在自己洋車上,透過窗戶偷看裡麵的場景。
真慘啊~
吹噓的人,被兩個警察抓著衣領,輪流打嘴巴子。
兩個警察下手沒留一點餘地,一巴掌比一巴掌狠。
坐在洋車上的和尚,抿著小酒,吃著火燒,看著酒館內的場景,彆提有多爽。
還沒等他看完樂子,兩個叫花子走到他車子邊。
和尚看著臟兮兮,渾身臭烘烘,都看不出模樣的兩個叫花子,此時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叫花子羨慕,祈求的眼神,咽著口水看的他賊難受。
他歎息一聲,直接把剩下半盤的肉菜,還有一個火燒遞給對方。
“蹲遠點吃~”
和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隻吃了三分飽。
兩個叫花子,端著盤子,一個勁對他鞠躬。
於心不忍的和尚,從口袋裡拿出一塊大洋扔給對方。
他原本想把車座下的幾捆法幣給對方。
這年頭世道不對,提著錢的乞丐,很大可能會招惹來禍端。
其中一個乞丐,握著大洋,滿眼不可置信看著和尚。
兩個乞丐一言不發,跪下磕頭。
看著磕頭的兩個乞丐,他覺得對方有點眼熟。
突然他想起上次,在一家二葷鋪子裡,請了兩個乞丐吃炒肝的事。
拉著洋車離開的和尚,嘴裡嘀咕起來。
“不會這麼巧吧,還能遇見兩次~”
一路晃悠到琉璃廠的和尚,放好車,去買點小吃。
這年頭,北平小吃無外乎那些。
豌豆黃,核桃酥,蜜棗,豆汁,膠圈,糕點,冰糖葫蘆,驢打滾,鹵炸豆腐,臭豆腐。
葷腥的小吃,牛雜,羊雜,驢肝,豬下水,駱駝肉,各種油炸丸子。
和尚站在一個牛雜攤子前,拿著一個小陶碗,用竹簽插著碗裡的牛雜。
黑不溜秋的牛雜,牛肉味很足。
和尚吃著牛雜,看著來往的行人,前麵主街道,就是琉璃廠。
一些大收藏家,敲邊鼓的二道販子,文物商人,全聚集在這一塊,進行古董買賣。
來這裡的人,基本上分三種。
一類是古董商人,一類是文人墨客,一類是賣家。
吃完牛雜的和尚,看著鍋裡半米長的牛鞭,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剪半根牛屌~”
賣牛雜的小商販,拿著剪刀竹鑷子,笑著邊說邊乾活。
“年輕人是該多補補,這玩意吃半根,晚上有你媳婦受的了~”
半根牛鞭,愣是裝滿五個小陶碗。
商販一邊剪,和尚一邊吃。
有點口渴的和尚,從洋車坐墊下,提出一遝法幣給老板。
老板娘,接過一提法幣,檢查一番後,拿著一杆秤,開始秤錢。
這年頭,法幣越來越不值錢。
幾萬法幣,隻夠吃一碗打鹵麵。
付過錢的和尚,端著碗,走到旁邊大碗茶攤子裡。
他坐在棚子下,衝著剪牛雜的老板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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