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去的和尚,沒有怪王小二。
王小二既是兒子,又是父親,也是一位丈夫,更是一家頂梁柱。
為了生活家人,他隻能放棄兄弟情。
和尚知道他口中的夠了是什麼意思。
他給的太多,讓王小二產生了愧疚。
王小二請求和尚,以後彆在對他家好了,他還不起,真的還不起。
離開的和尚,都沒搭理跟他打招呼的周金花。
七月末的太陽,讓和尚汗流浹背。
背後濕了一片衣服的和尚,在胡同口,叫上虎子六人。
坐在顛簸洋車上的和尚,看著倒退的街景,心中泛起無限淒涼。
江湖路,永遠都是事推著人走。
他每回見到六爺,不是裝孫子,就是耍滑頭,把自己裝作狗肉上不了大席的樣。
他這麼做,就是不想在江湖路上陷太深。
可事與願違,江湖上有點風,就能讓他這根雜草動起來。
這次的事,走到這一步,他已經徹底看明白。
還是上次,大家族進京搶利益的餘波。
他隻是個倒黴蛋,被人當刺挑。
通過這件事,小事擴大,把他背後的六爺,三爺那些大人物扯進來。
虎坊橋,是個丁字路口,往東可通北緯路和永安路,往南則是一片荒地。
往西走是明朝皇家飼養園,現在是一片貧民窟。
這裡也是平民的八大胡同,各種窯姐在破爛的屋子裡攬客。
各種私搭亂建的磚瓦房,棚屋,鐵皮房子,讓這裡如同一個大迷宮。
虎仿橋是通往前門、天橋、八大胡同的必經之路。
路上車馬行人絡繹不絕,直至深夜仍繁華。
虎子在茶樓裡一打聽,就打聽到鳩哥的常駐場所。
虎仿橋,永安路口交界處,往前一百米。
和尚從洋車上走下來,他站在一家二層樓洗澡堂子門口,環視一圈。
夏天的洗澡堂子,基本上沒生意。
半開的大門,仿佛在等他到來。
和尚給身後五人一個眼神,然後讓孫繼業到對麵等著。
他平複了一下心情,帶人走進澡堂子大門。
跨進門檻,一股混著黴味的濕氣撲麵而來。
大堂裡右邊擺放幾張喝茶八仙桌,桌腿都帶著黴斑。
靠東牆擺放一排藤椅,椅子裂縫裡,嵌著幾根陳年毛發。
大堂左側是收銀台,一張榆木桌,桌麵裂了幾道縫。
一個身穿無袖馬褂三十多歲的男人,坐在吧台搖椅上打盹。
和尚帶著人走到吧台,敲了敲木製吧台。
“咚咚咚”的敲桌子聲,也驚醒了櫃台內打盹的人。
對方揉著眼睛,從搖椅上站起來。
他麵帶疑惑的表情,看著眼前凶神惡煞的幾人。
和尚懶得跟這個小嘍囉廢話。
“去跟你們鳩哥說,他要等的人來了。”
那人聞言此話,一句廢話都沒有,立馬往後堂跑。
和尚看了一下,大堂裡的環境,走到靠門的八仙桌邊坐下。
虎子五人,如同背影牆,站在牆邊,眼睛到處亂瞄。
五個人,仔細打量大堂環境,給自己尋找可攻可守的地方。
看看哪個地方能突圍,哪扇窗有裂縫,可以破窗而出。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和尚也一個模樣,眼珠子亂瞟。
沒一會,後堂門口,一個三十七八歲的漢子,帶著二十幾個小弟,走到大堂。
此人,一米七出頭的個子,露在外麵的胳膊,全是青色刺青。
人長的一副大眾臉,但是那股子江湖氣很濃。
左肩膀上一頭猛虎下山的刺青,讓和尚看出對方在江湖上的地位。
此人是老江湖,而且是幫派核心打手。
用六爺的話說,此人最少是個紅棍,搞不好是個雙花紅棍。
和尚見人到來,一不起身,二不打招呼。
就坐在那上下打量對方。
鳩哥身後的小弟,看到和尚如此模樣,一個個雙眼冒火的看著和尚幾人。
鳩哥,給了自己小弟一個眼神。
隨後澡堂子半開的大門,也被關上插上門栓。
和尚給自己點燃煙,翹著二郎腿,看著坐在他對麵的鳩哥。
“咱們一沒過節,二沒利益瓜葛,您下套引我來,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鳩哥,嗬嗬一笑,為自己點燃一根煙。
“都是混江湖飯的主,我放印子錢,也是混口飯吃,哪來不地道的說法?”
和尚看著鳩哥搖了搖頭。
“鳩紅,我不想跟你繞彎子,沒勁兒~”
“我要是哪裡得罪你,咱們江湖事江湖了。”
“你劃下道,我接著就是。”
“用這種手段,讓人瞧不起~”
和尚對麵的鳩紅,坐在板凳上,腳踩凳麵,揉著腦袋。
“好一個江湖事,江湖了~”
說完這句話的鳩紅,臉色一變,眼冒凶光的看向和尚。
“和尚,你踏馬的還記得劉記紡織廠,死在你手裡的人嗎?”
和尚聞言此話,疑惑表情看著對方。
“怎麼,那人跟你有關係?”
鳩紅,一拍桌子張口就罵。
“草泥瑪德~”
“那是老子把兄弟~”
此話一出,讓兩邊人劍拔弩張。
鳩紅二十幾個小弟,立馬從腰間抽出短刃匕首。
虎子幾人,立馬針鋒相對,把藏在袖子裡的短刃抽出來。
和尚環視一圈,看著對方一群,隨時都要動手的模樣。
“彆整這一套,當我是生瓜?”
“鳩紅,都是混江湖的,劉記紡織廠的事,你吖的不會不知道規矩吧?”
“是我有的選,還是你把兄弟有的選?”
鳩紅聽到這裡,嗬嗬一笑。
“你沒得選,我兄弟也沒得選。”
“今個這事我也沒得選~”
和尚聽聞這句話,瞬間聽懂對方的無奈。
但這句話,也給了他能安穩退場的契機。
鳩紅揉著腦袋,看著和尚說道。
“那我放印子,收錢,也合規矩吧~”
“你來我地盤,問我要說法,我跟你動手,也合規矩吧~”
和尚麵無表情,看著麵露凶光的鳩紅回話。
“鄭七爺已經死了,他的那群手下,也被李三爺丟進護城河喂魚,你憑什麼找我講事?”
“你在這唬誰呢?”
和尚說到這裡,語氣突然一軟,神情也有點傷感。
“咱們這種人,都是大人物手裡的蛐蛐,讓跟誰鬥,就得跟誰鬥。”
“一根老鼠須,在瓦罐裡那麼一撥動,咱們就得分出個死活。”
和尚說到這裡,直視對方的眼神。
隨後他把腰間的手槍,放到桌子上。
和尚身後的虎子五人,見到和尚把家夥事掏出來。
他們衣服一掀,露出身上藏的手雷,手槍。
鳩紅一群人,看到虎子五人身上的武器,瞬間氣勢弱了下來。
二十幾個人拿著刀,把五人圍成,半包圍圈,站在鳩紅身後,你看看我,我瞧瞧你。
鳩紅看到和尚幾人身上的武器,又聽到和尚的話,突然笑了起來。
“兄弟是個明白人~”
一句話說完,他的笑臉又變成凶樣。
“你都說了,大人物手裡的鼠須一撥動,咱們就要互掐。”
“兄弟~”
“今個不見紅,我沒法跟那些大人物交代啊~”
鳩紅聽出和尚不想動手的意思。
和尚也看出了鳩紅的無奈。
兩人默默對視一會,仿佛達成某種協議。
和尚咧著嘴一笑。
“您劃下道,兄弟接著就是~”
鳩紅聞言此話,一拍桌子,大喊一聲“好~”
喜歡民國北平舊事請大家收藏:()民國北平舊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