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北鑼鼓巷籠罩在暮色裡,青石板路泛著潮濕的光。
和家舊貨鋪雨棚下,兩個男人相對而坐。
缺了左腿的男人倚坐在單人沙發上,左褲腿用麻繩紮緊。
他摩挲沙發扶手,側頭打量兩間鋪子,
對麵沙發上的男人翹著二郎腿,抽著煙。
少了條小腿的鳩紅,自我嘲笑一番。
他拍了拍自己的左大腿,看向和尚說道。
“就我這樣還插旗~”
和尚彎腰拿茶幾上的煙,隨即分了一根給鳩紅。
“您彆跟我說,斜對麵沒開門的澡堂子,是您的買賣?”
點煙的鳩,紅麵帶微笑微微點頭回應。
“退了總得找個營生。”
“這不來跟你做個鄰居。”
和尚聽聞退了二字,麵露疑惑看向鳩紅。
“真退了?”
口吐煙霧的鳩紅,看著街麵上,時不時跟和尚打招呼的老少爺們,他再次點頭。
“得感謝您~”
和尚聞言此話,彈著煙灰回話。
“怪我?”
鳩紅麵帶微笑輕輕搖了搖頭。
“早就想退。”
“可是江湖路進來容易,退出難~”
“正好借著這個機會抽身。”
和尚手指夾著煙,麵無表情注視左邊沙發上的鳩紅。
“退了好,以後可以過安穩日子了。”
鳩紅嘴裡叼著煙,架著胳膊,瞧著茶幾上的留聲機。
和尚看到他那個模樣,叼著煙彎腰給他放黑膠唱片。
“以後咱們做鄰居,沒事一起喝茶聽曲。”
鳩紅麵色平靜看著放唱片的和尚。
“我是天天有空找你喝茶,就不知你有沒有空。”
黑膠唱片在留聲機上轉圈圈,指針摩擦的吱啦聲,在兩人耳邊響起。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和尚沒有回答他的話,指著正在播放音樂的留聲機說道。
“這首曲子不錯吧~”
“以後哥們兒帶你提升一下藝術。”
找不到詞的和尚,撓了撓頭。
“反正就那意思~”
鳩紅看著裝文化人的和尚,咧著嘴輕笑一聲
“你吖泥捏菩薩,表麵光鮮,跟我裝什麼勁兒。”
和尚癱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看著鳩紅。
“晚上喝兩盅~”
鳩紅笑著搖了搖頭。
“不了~”
“以後有的是機會。”
曾經互相廝殺的兩個漢子,如同一對老友,坐在沙發上侃大山。
聊著聊著,兩人萬般感慨聊到江湖路。
鳩紅端著茶杯,抿了一口茶。
“哥哥我十五歲就提刀砍人。”
“原本想著混兩年掙點錢,換個行當討生活。
“沒曾想在這條道走了二十年。”
和尚一言不發坐在沙發上,如同一個聽客,聆聽鳩紅的感慨。
鳩紅放下蓋杯,靠著沙發背,仰頭看著雨棚頂。
“以前年輕不懂事,隻想著打打殺殺。”
“可踏馬混久了才發現,江湖根本不是那回事。”
“妓院,梨園,煙館,五門八行,說來說去,就踏馬一個字,錢。”
“什麼狗屁義氣,名頭,規矩,地盤,人情世故,全都踏馬圍著錢轉。”
鳩紅說到這裡,坐直身子,深深看了和尚一眼。
“能退,早點退,這條路真踏馬扯淡~”
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的和尚,就這麼手指夾著煙,看著鳩紅拿起雙拐,起身離開。
等人走出雨棚時,和尚衝著鳩紅的背喊道。
“澡堂子開了,以後給哥們兒打個折。”
架著雙拐的鳩紅,頭也不回,來了那麼一句。
“免費都成~”
和尚聞言此話,站起身拍拍屁股往大門走。
“吃飯嘍~”
不打不相識的兩人,有意無意下,居然做起街坊鄰居。
天底下,不管發生什麼事兒,都不會耽誤月升日落。
北房。
裡屋。
烏小妹穿著睡衣坐在架子床上。
她看到自個男人,光著膀子,穿個淡藍色大褲衩子洗腳。
烏小妹盤膝坐在和尚身邊,麵色毫無波瀾輕聲說道。
“要不把人領回家吧。”
“正好我也有個伴。”
“一個院全是老爺們,連個說話人兒都沒有。”
坐在床邊洗腳的和尚,聞言此話,側身看著邊上的人兒。
“哪的話~”
烏小妹一直盯著和尚的大褲衩看。
“你兩頭跑,也怪累的。”
“人家既然願意,您還這擰巴什麼~”
和尚拿起凳子邊上的擦腳布。
“今個下雨,路滑。”
“你家爺們兒,出去辦事,摔了一跤。”
“路上又是泥,又是水。”
“這不,隨便買身衣服換上。”
“總不能全身是泥,濕答答的去見客。”
烏小妹根本就不是他能糊弄的主。
她直接伸手扒拉和尚的大褲衩子。
“少糊弄我。”
“就你裡三天,外三天都不換褲衩子的主,還能買淡藍帶印花的。”
和尚單手提著自己褲帶邊緣。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甭扒拉。”
“啥時候,把人帶回來,通知您總成了吧~”
聞言此話的烏小妹,鬆開手。
她躺在床上,背對和尚。
“先說好,我不換屋子住。”
和尚把擦腳布往凳子上一丟。
他穿著布拖鞋,端盆倒洗腳水。
把盆放好後,和尚吹滅桌子上的煤油燈。
上了床的他,把自己媳婦摟在懷裡。
“咱仨睡一張床。”
夜深人靜,屋內床上,小兩口開始打打鬨鬨。
次日。
清晨。
和尚吃完早飯,提著公文包往外走。
跟家裡打個招呼後,他拉著洋車往金魚胡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