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素貞想起了收留秀姑、玉妹隱身水月寺的一條計策,眾人都點頭稱善。
且說這日,老尼慧貞將寺內眾尼徒聚在禪堂內,誦罷幾篇經文,雙手合十道:“為師幾日來連作一夢,說是分水娘娘奉龍宮之命,要我寺為她老人家在塵世間招兩位龍女,侍於娘娘左右,而且要滿頭青絲,這叫為師到哪裡去找?”玄靜道:“師父不說我倒忘了,幾日來我也是連作一夢,和師父所夢的一模一樣。”眾尼徒正在疑惑之際,知客匆忙闖入禪堂,回稟道:“前幾天來過的那三位施主,有兩位年輕女施主要在本寺出家,小尼不敢做主,特來稟報師父。”慧貞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吾佛果然佛法無邊,快請進來。”少時秀姑、玉妹伴著白秀英來至禪堂。相見落座之後,白秀英道:“我這兩個妹妹自從那日在本寺降香之後,連夜夢見娘娘點化,說她們隻要進入佛門,必修成正果,當時,我將信將疑,可是昨日忽然有一道姑到我們家門前化緣,我們見她手中提著一條口袋,當時就給了她半口袋米,可是那道姑不走,我們又給她取來一鬥,奇怪的是口袋裡的米沒見長多少,我們決定給她裝滿,可是把家裡的十幾擔米都裝完了,仍然是半口袋,正當我們疑感之時,就見那位道姑將口袋一倒,我家院子變成了米山,那位道姑騰身踏上雲端,顯了本相,原來是分水娘娘,所以兩位小妹要來寶刹出家,萬望師父收納。”眾尼聽後無不駭然。慧貞合十頂禮道:“阿彌陀佛,老尼也多次夢見娘娘點化,需兩名龍女服侍娘娘,娘娘既然自選人來,老尼怎敢不收,善哉,善哉。”秀姑、玉妹拜過師父,慧貞又命人取來尼服,換好,然後對眾尼道:“既然是娘娘點化,此乃吾佛之聖意,切不可向外傳揚,若有人問起來,就說她二人自前年便在本寺,萬萬不可多舌,以免招惹是非。”眾尼應諾不提。
秀姑、玉妹每日在後院練功誦經,等待報仇雪恨。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一晃到了八月初入,離中秋節越來越近了。提督府的管家顛前跑後,準備過節的果品,黑龍會掌門人薩德旺傷勢已愈,身體恢複如初,隻是破了十三太保橫練。楊士超猜透了薩德旺的心思,他湊上前去說道:“吾師當初也太慈悲了,那時,如若使出黑龍會的絕招,也不會吃這個虧!”薩德旺咬牙切齒道:“今後再遇到那個禿驢,定然一掌結果他的性命!”楊士超笑道:“這就對啦,今後不論遇到少林派的哪個禿驢,都要下絕情用死招,有道是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不把綠林賊寇殺儘,我們就休想安生!”人們正在閒話,陳全、馬驥趕回了提督府,黃天霸問道:“你二人這次查探娘娘宮情景如何,有無可疑之人?”陳全躬身道:“二人不才奉軍門大人之命,對分水娘娘宮老少尼姑均已查問,所有三十五名尼姑中除兩名是前年入寺外,其餘眾尼均已入寺多年,該寺初一、十五開廟門,平日如無香客從不開門,眾尼也無人出門。”黃天霸道:“就算她們吃水,寺裡有井,難道買菜也不出門?”“回稟大人,小的問過了,她們自己有菜園子,無需上街買菜。”“降香的有無可疑之人?”“小的已看過她們的緣薄,前去降香的多是來往的船老大,再就是本城香客,皆有姓名可查,經查對無誤。”“那主持是何許人也?”小的沒有見到,據小尼講,這位主持終日苦心誦經,不予外務,寺內事務皆由知客與監寺張羅,她本人從不出寺。”“她為何如此?”“據說這位主持容貌醜陋,又是一隻眼暗,傳說她前世作寧孽才落得如此,苦心誦經乃是為了不修今世修來世。”黃天霸點頭道:“既然如此,你二人仍不可放鬆,繼續留在寺的附近,日夜與我監視,直至八月十五,事過之後,必有重賞”陳全、馬驥應諾退下。
陳全、馬驥走後,楊士超道:“大人之策十分英明,分水娘娘宮確是險地,萬萬不可放鬆,除娘娘宮外,提督府內更須加倍防範,近一個月來,幾乎每天晚上都有夜行人的影子,但那些夜行人很少與我們交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不知目的何在?”飛天大聖何甫何子美道:“以愚下看來,這些人常來騷擾,不外乎兩個目的,一是探我護衛人數,能力強弱,二是想用調虎離山之計,然後乘虛而入刺殺軍門。”神鞭焦亮道:“此話固然有一定道理,但以愚下之見,賊人日日騷擾,乃是為了麻痹我們鬥誌,然後伺機入府殺害軍門。”眾人齊說不一,黃天霸哈哈笑道:“諸位知其一,不知其二,以本督之見,前來探府者皆無賴之徒,他們一不敢登台打擂,二不敢入我的十絕陣,無奈選了個混攪的計策,忘圖讓咱家讓步,或有意逼咱離開此地,這些無賴之徒真是癡心枉想,本督的功夫不說,有列位保駕,尤其是有八寶真人和薩德旺這兩根台柱子,豈能鎮不住那些蟊賊,而今擺擂已近百日,哪裡還有人敢上擂台,這些蟊賊自知不能取勝,但又不甘心服輸,於是給我來了個亂軍之計,妄想挽回他們的敗局,我黃某豈能上當”楊士超道:“大人所言極是,卑職有一事不明,賊人怎麼用的叫亂軍之計呢?”黃天霸笑道:“你小子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為將之道,諸葛孔明曾說過:為大將者能去能就,能柔能剛,能進能退,能弱能強,無窮如天地,充實如太倉……預識天文之旱澇,先察地理之平康……當年孔明攻取漢中時,才五六萬人馬,戰將不過十幾員,而曹操卻率三十萬大軍,數百員戰將,力量可謂懸殊。可諸葛亮用了個亂軍之計,隻差趙雲帶五百人馬伏於山後,隻要孔明一發炮聲,趙雲就金鼓齊鳴,喊聲震天,嚇得曹操忙引軍出來迎戰,可是一人也見不到,隻好回營,可剛回營中,山間鼓聲又起,弄得曹操如坐針氈,一連數日,無計可施,隻好退兵。如今賊人也想用諸葛之計,嚇退我黃天霸,我豈能上當!”說罷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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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眾將聽罷無不稱讚,楊士超最會應和黃天霸的心理,他伸出拇指道:“軍門大人真乃天下奇才,無怪那麼多的出名強賊都死在大人的寶刀之下。”樊洪見楊士超拍馬屁拍得挺勻實,心說:論這一套你還差點,於是滿臉堆笑道:“軍門大人早就料事如神,論文才可謂凝眸知地理,仰麵識天文;論武的則是在萬馬軍中取上將之頭如探囊取物。故此當今天子與安和親王都高看一眼,似這種棟梁之材不久必然官居極品,位極人臣,我們少不得沾光。至於幾個蟊賊鬨事兒何足掛齒,眾位說是也不是?“那是自然。”黃天霸聽後心裡美滋滋的,拈須微笑道:“餘本不才,哪堪此重任,即有微勳,也是上倚皇上天威,下仗諸公努力,天霸何德何能,怎敢負此盛譽。”黃天霸不過是口頭上的謙辭,可內心卻以為自己是天下當之無愧的奇才。
要說楊士超對黃天霸可稱得上是一條忠實的奴才,馬腿拍得響,建議也提得多,他見黃天霸有點昏昏然,又躬身施禮道:“軍門大人天下奇才,有口皆碑,不過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愚,必有一得,標下不才,為了大人的安全還是有備無患的好。”黃天霸聽著雖然有些不順耳,但覺得楊士超卻是一片好心,於是緩緩說道:“嗯,那樣也好,這些事兒你可與樊守備看著安排,當然是越安全越好。”說罷起身,眾將也相繼而去。
楊士超對黃天霸把安排人的差使交給自己自然是高興,但與樊洪在一起卻不痛快,他知道樊洪是嘴上的功夫,並無真才實學,就手下這班人來說,哪一個都比他強,可他是黃天霸手下的第一紅人,得罪不起。不過轉念一想,也有一定的好處,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了,隻要打著他的旗號誰都不敢違抗。
楊士超琢磨的險地就是分水娘娘宮,所以,他決定把能人高手都派在那裡和護守在黃天霸身邊,這是後語,且提。轉眼到了八月十四日,明日就是八月十五了,降香還願的日子已到。陳全、馬驥多次回稟,娘娘宮除了有兩次送油柴的,山門幾乎天天關著,連香客也很少,可以說是十分平靜。黃天霸為此感到高興。且說八月十五到了,正是擂台百日期滿,也就是說剩最後一天了,少林門派如再不上台較藝,那就算被玄門壓下去了。楊士超心裡明白,整個打擂期間除了慧雲和尚露過一次麵之後,少林門派的僧俗弟子一個也沒出場,心想,就剩最後一天了,少林門派絕不會再來了,於是他把所有武林高手都派往黃天霸身邊,連他自己也隨著奔了分水娘娘宮。擂台上就留下了八寶真人和薩德旺,意思是留下倆人再應付應付就結束了。他可沒有想到,這天來觀擂的人最多,一則是打擂的最後一天,二則正趕上八月十五,人們過節都願出門遊逛遊逛,所以擂台下人山人海,把整個觀擂場擠了個密密麻麻。
天交巳初,突然擂台一陣大亂,校場門外,一隊護衛人員頭前開路,八寶真人坐在抬杆上,雙目微閉,旁若無人,來到擂台之下,起身下了抬杆,略微鬆動了一下筋骨,翹起右腿扳了個朝天鐙,左腿輕輕一點,騰身而起,猶如一隻飛鳥,輕飄飄地落在了擂台的欄杆之上。上文已經有過交待,這擂台高一丈三尺,欄杆五尺,共一丈八尺,老道單腿一點就飛了上去,而且是不高不矮,不歪不斜,正落在欄杆之上,麵不改色,聲息皆無,然後搖三搖,晃三晃,外行人都擔心老道要掉下去,練家子明白這一手叫做蜜蜂落花心,輕風三拂柳,是上乘功夫。就見老道把身子一轉,麵向觀擂人,把右腿輕輕放下,手打稽首向台下問道:“貧道擺擂日原定百日為期,會天下群英,共同切碰武藝,本想會一會少林寺僧俗弟子,本願向五行師兄求教,怎奈今日較藝期滿,群英罕至,那五行師兄硬是不肯下顧,隻有在收擂之後,貧道親赴嵩山寶刹拜訪了。”說罷落下欄杆,坐在太師椅上,早有人獻。上茶來,就在此時,台下一陣騷動,校場後麵有人大喊,“打擂的來了,閃開呀!”擂台下人頭如蟻,哪裡閃得開。那打擂人見無路可走,一個旱地拔蔥,離地七尺有餘,雙足點著人頭,來到擂台之下,一縱身跳上擂台。眾人抬頭看時,見是一位和尚,隻見他身材魁梧,膀乍腰圓,猶如梁山上的花和尚魯智深,破口喊道:“老雜毛,休吐狂言,慧雲來也!”
這慧雲從哪兒來的呢?原來,他在少林寺養好傷之後,五日前便隨五行長老來到了天津,住在了法華寺內,為了除掉黃天霸這條皇家走狗,五行長老把紅衣道姑、飛來禪師、法如方丈、慧貞主持、伍氏三雄、滄州二李、李恕古、秀姑、玉妹、劉祥、白秀英等人,都聚在法華寺內,五行長老作了周密細致的安排,並作了重要訓話,五行長老道:“八月十五這一天是關鍵的一天,事之成敗皆在此一舉,如能除掉黃天霸這條皇家走狗,不僅對皇帝老兒是一個打擊,而且對天地會、八卦教的義軍也是一個有力的支持;如若除不掉這條惡狼,清廷在鎮壓義軍上將更加猖狂,黃天霸也勢必組織反撲,那時不知將有多少無辜之人慘遭塗炭,故此我們要全力以赴,小心行事,切不可掉以輕心!”眾人齊說:“全憑長老安排”五行長老胸有成竹地說道:“由我與徒兒慧雲奔擂台,對付八寶真人郝士寬;紅衣道姑對付薩德旺;劉祥、玉妹、秀姑、慧貞對付黃天霸、劉祥主要防止有人暗算她們三人,秀姑玉妹著重除掉黃天霸,切不可讓他跑掉;伍氏三雄,李麟、李麒、白秀英設法調開黃天霸的護衛;虎兒可隨劉祥奔娘娘宮,切不可隨意亂跑,如遇險情可用飛蝗石助陣;飛來禪師與法如徒侄可前後救應,以防不測,尤其是水月寺內,更要留神,切防高來高去之人。”五行長老分配完畢,各行其事,那慧雲僧謹遵師命按時奔向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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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雲上了擂台,高聲喝道:“老雜毛,休要逞狂,待灑家教訓教訓你”八寶真人見慧雲登台,心中大喜,口中說道:“無量壽佛,慧雲你失口了,貧道不與你計較,恕貧道直言,你不是貧道的對手,快快換你師祖上來,我們已有三十餘年未曾交手了,貧道要好好領教領教。慧雲哈哈大笑道:“你這老道休誇海口,你若贏了灑家,師祖自然會來,你若贏不了酒家,何必驚動他老人家的金身大駕”八寶真人心想:看來這和尚是不撞南牆不回頭,教訓教訓他也好,為薩德旺報他一腳之仇。薩德旺見慧雲在台上,肺都氣炸啦,要不是郝士寬在台上,他早就衝上去啦!但見那八寶真人說聲“請”,與慧雲當麵亮開了門戶,他左拳右掌,拳抵掌心,胸前一抱,這乃是名家高手較藝族的見麵禮,看來輕鬆,實際卻暗藏勁力。慧雲雙手合十還了一禮,這乃是釋家的禮教,手掌還未分開,一個白猿探路照定八寶真人麵門劈去。八寶真人掌拳一分,斜身進步,手掌一劃,雙指直點慧雲兩肋。這一下若被點中,慧雲輕則癱倒在地,重則口吐鮮血,廢了全身功夫。但慧雲久居少林,除受名師指點外又久經大敵,猛一閃身,單掌直逼八寶真人前胸,這是個險招,八寶真人若被打中,最輕也得嘔血當場,重則筋斷骨折,氣絕身亡。八寶真人大吃一驚,認得這是兩敗俱傷的招數,心想,你豁出去,我可豁不出去,你不過是少林寺的高手,我卻是天下出了名的真人。想到此處,說時遲,那時快,隻見他身形飄動,一下子反踏牛宮,反手一掌,猛切慧雲手腕,觀擂人都暗讚二人身手不凡,隻聽得啪啪兩響,二人雙掌相擊,隨之各自向後退了三步,這是勢均力敵的表現,人們都看得出來,不由嘩然叫好。八寶真人就勢搶攻,拳法招數之精,身法變化之快,實為武林罕見,而慧雲和尚卻是出掌極緩,慢若移雲,看來似乎難於封擋,但當雙方拳掌相觸時,但見那八寶真人猛地被彈了一下,口中叫道:“好一手綿掌功夫!”何謂綿掌?所謂綿掌乃是綿軟鬆緩,講究以柔克剛,以軟克硬,以緩克急。輕輕一掌,可以擊石成粉,擊鐵如泥,用竹杆可以磕彎鐵條,那是相當厲害的。不過慧雲僧還沒練到如此境地,但也已有相當的造詣了。認得此功的人為數不多,五行長老在擂台下見了暗暗點頭。八寶真人與慧雲和尚拳來掌去一柔一剛,一急一緩,緩如潺潺流水,剛急似雷霆萬鈞,雙方打了約有半個時辰,雖未分勝負,但慧雲已額頭見汗呼吸急促,一粒混元氣壓不住了。自知不妙,心想,自己失敗是小事兒,給少林寺丟臉是大事兒,倘若敗於他手,還不如與他同歸於儘,想到此處。競冒奇險,拚全力,把內力運於雙掌。正在此時,八寶真人用千斤重手法橫掃過來,這一掌可以說是掃樹樹折,斷石石裂。台下人喑道:和尚性命休矣!哪知慧雲僧把掌心一縮,斷喝一聲:“呀∽∽”這一聲亞賽開天驚雷,掌力儘吐。這一掌擊去,隻要八寶真人抵擋不住,必然是雙掌齊斷。五行長老見此大吃一驚,暗道:“阿彌陀佛,這孩子為何置此風險!”八寶真人也是一驚,心說這和尚要拚命啦,切不可等閒視之,於是運內功接架慧雲掌力。雙方內功相接,頓時變成了騎虎難下之勢,他們都明白,誰先卸招誰吃虧,因此雙方形成了僵持局麵。你看吧,二人各自流腰坐馬,掌鋒相接,四目瞪視,狀如鬥雞,台板雖是三寸多厚的鬆木板子,卻被壓得直響。眾人看得出,八寶真人雖占了優勢,但不能脫身換招,慧雲雖占了劣勢,卻欲以死相拚,情景可謂十分危急,再過須臾,便可生死立斷。坐在旁邊的薩德旺額上出了一層冷汗,心想:幸有八寶真人當陣,若是我與那和尚相鬥,縱然自己有毒沙掌可傷對方,但自己也必然死於非命。就在這千鈞一發之刻,忽然有人輕輕地喊了一聲:“阿彌陀佛!”欲知來者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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