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杜河換了常服,帶幾個護衛,與裴行儉出城。
時值七月,炎炎烈日,才奔行數裡,就出了一身的汗,騎隊放慢速度,在樹蔭底下喝水乘涼。
“侯爺,卑下這樣做,有沒有問題?”
裴行儉到底年少,沒有當過官,處理驃騎將軍,仍有些不自信,杜河怕他出亂子,索性跟在旁邊,當個隨從。
杜河收起水囊,淡淡道:“你認為對就去做。”
裴行儉鄭重點頭,他們今日出城,要去境內平安鎮,據裴行儉調查,被克扣軍餉的府兵,就住在那裡。
平安鎮在河穀之間,一眼過去,儘是沃野。
鎮上不大,隻有一條主街,賣一些油鹽醬醋,布匹之類的雜貨,眼見幾個彪悍騎士進來,居民神情好奇。
裴行儉找了家店鋪。
“這位嬸嬸,請問趙良家住哪裡?”
“前麵右拐,街邊的房子就是。”
“多謝。”
“小郎君真俊,要大娘介紹媳婦不?”
裴行儉擦擦汗,營州冬季寒冷,百姓在家沒事乾,就愛嘮嗑。
眾人上馬,拐過街道,就看到一座農家院子,院中養著雞,門窗破舊不堪,可見主人家不富裕。
“有人在嗎?”
裴行儉站在門前,大聲呼喊。
屋裡走出一個中年漢子,這人麵容清瘦,皮膚黝黑,穿著青色的舊袍子,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幾位是?”
漢子一臉苦相,神情忐忑。
“你是趙良?”
“是,草民是趙良。”
裴行儉精神一震,“本官是營州都督府司馬,聽人說,你在營州驃騎府服役時,被克扣過軍餉?”
“沒有的事,大人找錯了。”
漢子麵露恐慌,連連擺手。
一個七八歲的女娃,從屋中走出,她衣裳破爛,揉著眼睛問道:“爹爹,有客人來了麼?我去倒水。”
“進去!”
漢子神色大變,將女孩嗬斥進屋。
裴行儉不是笨蛋,一眼就看出他在撒謊,沉聲道:“你這人,怎地不識好歹,若有委屈,本官自會做主。”
“大人找錯了。”
漢子說完,轉身往屋裡走。
裴行儉無可奈何,又不能打進門去。
杜河開口道:“你這漢子,虧得也是府兵,竟然這般沒出息,受人欺辱,連說也不敢說,上了戰場,也是懦夫。”
漢子渾身一震,轉過頭,竟帶有幾分殺氣。
“我趙良不是懦夫,對得起大唐。”
他一指瘸腿,厲聲道:“這條腿,就是打高句麗瘸的!”
高句麗名義上臣服,但和營州,時有摩擦。
“那就開門。”
漢子神情放緩,身形萎靡下去。
“你真是都督府司馬?”
裴行儉掏出魚符,漢子臉色變幻,終是咬咬牙,把院門打開,眾人魚貫而入,跟著他走進屋中。
屋內陳設簡陋,女孩端著碗送水。
“客人請喝水。”
開水浪費柴火,尋常百姓待客,便隻有井水,杜河見她乖巧可愛,略一點頭,部曲遞上銀兩。
“真乖,這是謝禮。”
裴行儉道:“新任都督,有意整頓營州,你有什麼冤屈,儘管和我說,都督府定然會給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