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沉悶的巨響像重錘砸在天靈蓋上,劉江最後的意識,是考古坑壁上滾落的黃土和石塊,帶著陳腐的氣息撲麵而來。他是曆史係大三學生,今天跟著導師在城郊明代遺址實習,手裡還攥著半枚剛清理出來的箭簇,鏽跡斑斑,卻能想見四百年前離弦時的銳嘯。
然後就是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像被塞進了不透光的鐵桶,窒息感順著毛孔往骨頭縫裡鑽。
“呃啊——!”
劇痛猛地撕裂了黑暗!
不是塌方的鈍痛,而是尖銳的、帶著灼熱感的撕裂,仿佛肩胛骨被燒紅的鐵鉤狠狠剜了一下。劉江想喊,喉嚨裡卻像堵著滾燙的棉絮,隻能發出嗬嗬的漏氣聲。
嘈雜聲如潮水般湧入耳朵。
“殺!給老子搶!”粗嘎的嘶吼震得耳膜發顫。
“鐺!哐當!”是金屬劈砍在木頭或石頭上的脆響。
“救命啊……老爺!夫人!”女人的哭嚎尖利得像指甲刮過玻璃。
還有……“劈啪”的燃燒聲,混著焦糊味鑽進鼻腔。
劉江費力地掀開眼皮,視線模糊得像蒙了層血霧。他眨了眨眼,血霧中漸漸顯露出輪廓——雕花的廊柱,青灰色的瓦當,還有身下冰涼堅硬的青石板。
這不是考古隊的帳篷,更不是醫院的病床。
他動了動手指,觸到一片粘稠溫熱的液體,低頭一看,暗紅色的血正從肩頭往下淌,浸透了身上那件觸感陌生的絲綢長袍。這袍子寬袍大袖,繡著暗紋,絕不是他穿的牛仔褲和t恤。
“媽的……什麼情況?”劉江腦子嗡嗡作響,劇痛和混亂的感官讓他幾乎暈厥。
就在這時,零碎的畫麵猛地撞進腦海——
錦衣玉食的少年,私塾裡搖頭晃腦的背書聲,父親劉遠訓斥他“不學無術”的怒容,還有……剛才,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舉著鋼刀衝過來,刀鋒帶著冷風,直劈向他的肩膀!
“劉江……清源城……劉家……土匪……”
混亂的信息碎片像拚圖一樣快速拚接,一股不屬於他的記憶洪流瞬間淹沒了他——他是劉江,是這清源城首富劉家的獨子,今年十七歲。就在剛才,一群自稱“黑風寨”的土匪撞開了院門,殺進了這座平日裡安逸的大院。
而原主,那個養尊處優的少爺,就在剛才那一刀下,徹底沒了氣息。
那現在的自己……是穿越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一陣更淒厲的慘叫打斷。劉江猛地轉頭,透過廊柱的縫隙,正好看見一個穿著家丁服飾的漢子舉著木棍衝上去,嘴裡喊著“保護少爺”,卻被土匪反手一刀砍在脖子上。
噗嗤——
鮮血像噴泉一樣飆射出來,濺在對麵的白牆上,紅得刺眼。家丁連哼都沒哼一聲,眼睛瞪得滾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手裡的木棍“哐當”落地。
砍人的土匪啐了口唾沫,用刀背擦了擦臉上的血,獰笑著衝向旁邊嚇得癱軟在地的丫鬟,一把揪住她的頭發就往廂房拖,丫鬟的哭嚎聲撕心裂肺。
“操……”劉江的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了,胃裡翻江倒海。
他是曆史係學生,看慣了史料裡“屠城”“劫掠”的字眼,甚至能冷靜分析其背後的動因。可當這一切活生生發生在眼前,當血腥氣嗆得他喘不上氣,當死亡以如此粗暴的方式砸過來時,所有的理性都碎成了渣。
這不是書本上的鉛字,是真真切切的人命!
肩胛的劇痛提醒著他,下一個可能就是自己。那個土匪剛才一刀沒砍死他,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回頭補刀。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劉江死死咬住嘴唇,強迫自己不發出一點聲音,同時用儘全身力氣,往廊柱後麵縮了縮。他將沾滿血的袍子往身上攏了攏,讓自己看起來更像一具倒在地上的屍體,然後緩緩閉上眼睛,隻留一條縫,緊張地盯著外麵。
腳步聲越來越近,帶著沉重的喘息和金屬摩擦的聲音。一個土匪提著刀從廊下走過,刀上的血滴在青石板上,嗒、嗒、嗒,像敲在劉江的心臟上。
劉江屏住呼吸,連眼皮都不敢顫一下。他能感覺到那土匪的目光掃過自己,帶著審視和貪婪,仿佛在判斷這具“屍體”身上有沒有值錢的東西。
一秒,兩秒,三秒……
那土匪似乎覺得一個半死的少爺沒什麼油水,啐了口臟話,轉身罵罵咧咧地衝向了內院,那裡傳來了更多的哭喊聲和打砸聲。
直到腳步聲遠去,劉江才敢猛地吸了口氣,冰冷的空氣帶著血腥味衝進肺裡,讓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剛咳了兩聲,他又死死捂住嘴,驚恐地看向四周。
不能動,不能出聲,必須裝死。
他蜷縮在廊柱後,聽著外麵的廝殺聲、慘叫聲、火焰燃燒聲交織成一片人間地獄,肩胛的劇痛和心裡的恐懼像兩條毒蛇,死死纏繞著他。
他知道,原主已經死了。
從現在起,他就是劉江。
而他的明末生涯,是從這場血腥的搶劫和瀕死的絕境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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