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堡的修補和整編漸漸走上正軌,校場的喊殺聲、作坊的敲打聲成了日常。可劉江心裡始終懸著一根弦——流寇雖退,亂世未平,王老虎或許還會回來,下次來的,可能是更凶悍的隊伍。冷兵器和滾木礌石,終究是被動防禦,他需要一種更有威懾力的東西。
他想到了火藥。
現代曆史課本裡關於黑火藥的知識,此刻成了他藏在心裡的底牌。他記得那粗糙的配比——硝石、硫磺、木炭,按一定比例混合,就能產生爆炸的力量。這東西在眼下的亂世,若是能用好,或許能讓劉家堡的防禦提升一個層級。
試驗得秘密進行。劉江沒聲張,隻找了王鐵山——這個鐵匠出身的漢子嘴嚴、手巧,且對“新奇玩意兒”有股子鑽勁。
“王師傅,幫我個忙。”劉江把他叫到作坊最偏僻的角落,這裡原本是堆放廢鐵的地方,如今被他清出一塊空地,“我需要硝石、硫磺、木炭,越多越好,要純的。”
王鐵山愣了愣:“硝石?那東西藥鋪有,治口瘡的;硫磺也是藥材,能驅蛇蟲;木炭好辦,咱們燒柴就有。少爺要這些做啥?”
“做一種‘能炸的東西’。”劉江壓低聲音,“能炸塌牆,能轟退人,比滾木管用。但這事,除了你我,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
王鐵山眼睛一亮,搓了搓手:“能炸的東西?俺見過藥鋪炸鍋,那聲響嚇人!少爺要做這東西,俺幫你!”
接下來幾日,王鐵山借著“采買藥材治傷員”的由頭,從周邊藥鋪零零散散收硝石;硫磺難買些,他跑了三個鎮子,才湊了小半袋;木炭最簡單,他挑了最硬的青岡木,燒成炭後又細細碾成粉,篩掉雜質。
材料湊齊那天,劉江帶著王鐵山躲進偏僻作坊。桌上擺著三個陶碗,分彆裝著灰白色的硝石粉、淡黃色的硫磺粉、黑色的木炭粉,旁邊還有杆簡陋的秤——是王鐵山用銅絲彎的,勉強能稱出“兩”和“錢”。
“少爺,這三樣咋配?”王鐵山搓著手,眼裡又好奇又緊張。
劉江皺著眉回憶。現代課本說“一硝二磺三木炭”,那是重量比還是體積比?他記不清了。穩妥起見,他決定從保守配比試起:“先按硝石七錢、硫磺一錢、木炭二錢試試。”
王鐵山小心翼翼地稱好,倒在一個陶盆裡。劉江拿根細木棍,慢慢攪拌——他記得粉末混合時不能摩擦太劇烈,怕靜電引燃。
混合好的粉末是灰黑色的,看著不起眼,像灶膛裡的灰。劉江舀了一小勺,倒在地上,用一根浸了油的棉線埋在裡麵,又退到三步外,劃了根火折子。
“嗤——”棉線燃了起來,火星順著線往粉末裡爬。
王鐵山屏住呼吸,瞪大眼睛。
可等了半晌,隻有“滋滋”的火星聲,粉末燒了起來,冒起一股嗆人的黃煙,卻沒炸。
“咋沒響?”王鐵山撓撓頭。
“配比不對。”劉江沒氣餒,“硫磺少了?或者硝石不夠?再試一次——硝石八錢,硫磺一錢五,木炭一錢五。”
第二次混合,這次他把粉末堆得更緊實些,棉線埋得深些。點燃後,“嘭”的一聲輕響,粉末炸開了,揚起一陣黑灰,震得陶盆跳了跳,卻隻把地麵炸出個淺坑。
“有勁兒了!”王鐵山眼睛發亮,“但還是不夠狠!”
接下來幾天,兩人像著了魔。劉江調整配比,硝石從七錢加到八錢五,硫磺在一錢到二錢間浮動,木炭則在一錢到二錢五間嘗試;王鐵山則琢磨著混合的法子,有時乾拌,有時加少量水調成糊狀再晾乾碾粉——他說“和麵似的,說不定能粘得緊些”。
失敗是常事。有次硫磺放多了,點燃後隻冒黑煙,嗆得兩人直咳嗽;有次硝石太多,炸開時火星濺到旁邊的木炭堆上,差點引著火,虧得兩人用水桶及時潑滅;劉江的手還被飛濺的陶片劃了道口子,血珠滴在粉末上,他隻隨便裹了塊布,繼續試。
消息還是走漏了些。作坊偶爾傳出的“嘭嘭”聲和黃煙,讓趙忠起了疑。他找到劉江,皺著眉問:“少爺,你和王師傅在搞啥?天天嘭嘭響,還冒怪煙,弟兄們都猜是不是鬨鬼。”
劉江知道瞞不住趙忠,索性拉他到作坊,演示了一次剛調好的配方——這次是硝石八錢三、硫磺一錢二、木炭一錢五,且按王鐵山的法子,加了點水搓成小顆粒,晾乾後再用。
點燃埋在顆粒裡的棉線,這次沒等多久,“轟”的一聲悶響!比之前響了數倍,地麵被炸出個拳頭大的坑,碎石子濺得老遠,王鐵山沒防備,被震得後退一步,差點摔倒。
趙忠嚇了一跳,盯著那坑,又看劉江:“少爺!這……這是啥?!”
“能炸的藥。”劉江擦了擦手上的灰,“以後流寇再來搭雲梯,扔一罐子這東西下去,比滾木管用十倍。”
趙忠瞬間明白了這東西的價值,臉色凝重起來:“這東西厲害!但也危險——要是炸了自己人咋辦?”
“所以要練。”劉江指著那些顆粒,“你看,做成顆粒後,比粉末結實,不容易受潮,炸起來也更集中。之前粉末散,勁兒也散;顆粒聚,勁兒就往一處使。”這是他試了多次才發現的——顆粒化能讓火藥燃燒更充分,威力更穩定。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接下來,他們開始嘗試“包裝”。王鐵山用薄鐵皮敲了幾個拳頭大的圓罐,罐口留個小孔穿棉線,裡麵裝滿顆粒火藥。劉江讓人把罐子裡的火藥壓實,再封好口。
試驗鐵皮罐時,他們特意跑到堡外的空地上。點燃棉線,劉江喊了聲“躲遠點!”,三人跑到十步外的土坡後。
“轟!”
一聲巨響,比之前更震耳,鐵皮罐炸得粉碎,碎片飛出去老遠,地麵被炸出個半尺深的坑,泥土濺得老高。
趙忠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少爺……這東西要是扔在流寇堆裡,能炸倒一片!”
“但還不夠。”劉江卻皺著眉,“引線燒得太快,剛才差點沒跑開;而且威力還是不夠大,或許配比還能再調。”
他心裡清楚,這隻是最原始的黑火藥,離現代炸藥差得遠,甚至比不上後世的軍用火藥。但在眼下,這已是突破性的嘗試——從無到有,從粉末到顆粒,從微弱爆燃到能炸碎鐵皮,每一步都浸著摸索的汗水。
“繼續試。”劉江拍了拍手上的土,眼裡有了些光亮,“調配比,做更長的引線,找更結實的罐子。這東西,得練熟了,才能用到守牆上。”
王鐵山和趙忠重重點頭。作坊裡的敲打聲和偶爾的“嘭”聲還在繼續,隻是這次,三人臉上都多了份謹慎的期待。
沒人知道這不起眼的灰黑色顆粒,將來會給劉家堡的防禦帶來多大的改變。但劉江知道,在冷兵器主導的亂世裡,這一點點技術的革新,或許就是下一次守住家園的關鍵。
夕陽落在作坊的窗欞上,映著三人圍著陶盆討論的身影,也映著那些堆在角落、等待試驗的顆粒火藥——它們像一顆顆沉默的驚雷,正等著在亂世中,發出屬於劉家堡的轟鳴。
喜歡明末鐵院請大家收藏:()明末鐵院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