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劉家堡,除了長槍陣訓練的“喝哈”聲,又多了一種新的聲響,“砰!砰!”的鳥銃射擊聲,在空地上此起彼伏,驚得馬廄裡的戰馬時不時揚起前蹄。
堡內靠近西牆的空地上,二十名明軍火器手正分成兩排,手把手地教劉家軍的老卒使用鳥銃。他們麵前擺著二十杆烏黑的火繩槍,槍身雖有磨損,槍管卻依舊光滑,旁邊還堆著幾袋火藥和鉛彈,這是明軍殘部帶來的全部火器家當,也是眼下劉家堡最珍貴的“寶貝”。
劉江蹲在最前排,手裡拿著一杆鳥銃,仔細聽著火器手王二柱的講解。王二柱原是明軍前鋒營的銃手,打了五年仗,對鳥銃的使用了如指掌,此刻正一邊演示一邊念叨:“堡主,您記好了,裝填得按步驟來:先拿通條清理槍管,不然殘留的火藥會炸膛;再從藥罐裡倒出定量的火藥,一半倒進槍管,一半裝進火門;然後塞彈丸,用通條壓實,最後把火繩插在火門邊上,這才能瞄準射擊。”
劉江跟著他的動作,一步步嘗試:通條插進槍管,來回抽動清理殘渣;倒火藥時,他特意用小勺子量了量——之前聽王二柱說,不少銃手炸膛,就是因為火藥倒多了,或者沒壓實。可當他拿起旁邊的火藥袋,手指撚了撚裡麵的粉末狀火藥,卻皺了皺眉:“這火藥太細,容易受潮,倒的時候也不好控製量,而且點燃速度慢,影響射擊節奏。”
王二柱苦笑著點頭:“您說得是,咱們明軍的火藥大多是這樣,能有就不錯了,哪還挑挑揀揀。之前有個弟兄,就是因為火藥受潮,射擊時沒點燃,被清軍的騎兵衝過來砍了。”
劉江站起身,對著身邊的護衛喊:“去工匠坊,把我之前磨好的顆粒火藥拿一袋來。”
很快,護衛捧著一袋顆粒狀的黑色火藥跑了過來。劉江倒出一點,放在手心:“這是我用酒和水把火藥調成糊狀,再搓成顆粒曬乾的,你們試試。”
王二柱半信半疑地接過顆粒火藥,按之前的步驟裝填。當他點燃火繩,扣動扳機時,“砰”的一聲巨響,比之前用粉末火藥時響亮了不少,鉛彈直接穿透了三十步外的木板——之前用粉末火藥,鉛彈隻能在木板上砸個小坑。
“好家夥!”王二柱眼睛都亮了,“這顆粒火藥威力大這麼多!而且倒的時候不容易灑,也沒那麼容易受潮!”
其他火器手也圍了過來,紛紛嘗試用顆粒火藥射擊,結果都和王二柱一樣,不僅威力提升,裝填速度也快了不少,之前容易出現的“啞火”“炸膛”隱患,也大大降低。
“堡主,您這技術太神了!”王二柱激動地說,“有了這顆粒火藥,咱們的鳥銃能多打退不少清軍騎兵!”
劉江笑了笑:“這技術不算啥,往後你們多琢磨怎麼提高射擊速度和準頭,比如練習‘輪射’——前排射擊時,後排裝填,這樣能一直保持火力,對付衝鋒的騎兵更管用。”
就在空地上的火器訓練熱火朝天時,議事廳的屋簷下,孫承宗正抱著雙臂,靜靜地看著不遠處的長槍陣訓練。
一開始,他對劉家軍的訓練是有些不屑的——在他看來,這些鄉野堡丁的“隊列訓練”純屬花架子:士兵們排成整齊的橫隊,跟著小隊長的口令踏步、轉身、挺槍,動作機械,不如明軍的“自由搏殺”靈活。可看了半個時辰,他的眉頭卻漸漸皺了起來,眼神裡多了幾分認真。
他看到,無論是劉家軍的老卒,還是剛補充進來的明軍殘兵,都嚴格按照口令行動:小隊長喊“前進”,所有人腳步一致,沒有一人掉隊;喊“舉槍”,二十杆長槍同時斜指向前,槍尖形成一道整齊的弧線;甚至在模擬“騎兵衝鋒”時,前排的長槍手紮穩下盤,槍杆緊緊貼在一起,後排的刀盾手立刻上前護住側翼,整個陣型像一塊鐵板,紋絲不動。
“這……”孫承宗下意識地往前挪了兩步,眼裡滿是驚訝。他想起自己之前帶的前鋒營,雖說是精銳,可訓練時也做不到這般令行禁止——總有士兵偷奸耍滑,隊列也鬆散不堪。而劉家軍的士兵,無論是流民出身的壯丁,還是打過仗的明軍殘兵,都像被“捏”成了一個整體,這紀律性,比不少明軍的正規營頭還要強。
更讓他驚訝的是劉家軍的“奇奇怪怪”戰術。比如剛才看到的“輪射練習”:火器手分成三排,第一排射擊後立刻後退裝填,第二排頂上,第三排準備,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絲毫混亂。他打了這麼多年仗,從未見過這樣的火器使用方法——明軍的銃手大多是紮堆射擊,打完一輪就亂作一團,根本做不到這般有序。
“孫參將看得入神?”劉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孫承宗回過神,轉身對著劉江抱了抱拳,語氣裡沒了之前的客氣,多了幾分真誠:“劉守備,孫某之前是看走眼了。你這隊伍的紀律性,還有這些戰術,比不少大明的正規軍都強。就說這長槍陣,若能練到極致,對付清軍的重甲騎兵,怕是比弓箭管用得多。”
劉江笑了笑:“孫參將過獎了。這些戰術都是摸索出來的,比起您在戰場上的經驗,還差得遠。比如這長槍陣,對付騎兵時,如何應對他們的側翼包抄?還有火器的輪射,怎麼和長槍陣配合,這些都得向您請教。”
孫承宗聞言,眼裡閃過一絲欣慰——他沒想到劉江不僅戰術獨特,還如此虛心。他指著不遠處的長槍陣,認真道:“對付騎兵包抄,得在陣前挖淺溝,再埋些拒馬樁,限製騎兵的移動;火器輪射時,要把銃手放在長槍陣的兩側,既能掩護長槍陣,也能防止騎兵繞後。之前我在山海關外,曾用類似的法子,擋住過清軍的一次衝鋒,可惜後來大軍潰散,沒能堅持下去。”
劉江立刻讓人拿來紙筆,把孫承宗的話記下來:“孫參將的經驗,比多少杆鳥銃都珍貴。咱們接下來的訓練,就按您說的來調整。”
陽光漸漸升高,空地上的訓練還在繼續。鳥銃的射擊聲、長槍陣的喝哈聲、士兵們的呐喊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充滿力量的節奏。孫承宗站在屋簷下,看著這一切,心裡第一次對劉家堡抵禦清軍,有了真正的信心——鳥銃的威力、獨特的戰術、嚴明的紀律,再加上雙方經驗的結合,或許這個小小的堡壘,真能擋住那如狼似虎的清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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