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晨光剛撕開最後一絲黑暗，金色的光線斜斜地灑在清軍大營的中軍高台上。這座臨時搭建的高台由夯土和原木構成，高達三丈，頂端鋪著明黃色的氈毯，站在上麵，能將數裡之外的劉家堡儘收眼底，那座殘破的堡壘像一頭蟄伏的巨獸，沉默地臥在太行餘脈的山口，城牆斑駁，北牆的缺口在晨光中格外醒目，卻依舊透著一股頑抗到底的冷硬氣息。
多鐸身著全套親王甲胄，明黃色的披風在晨風中獵獵作響，邊緣繡著的蟠龍紋路在陽光下泛著金光。他緩步走上高台，甲片碰撞發出“嘩啦”的聲響，沉穩而威嚴。身後跟著幾位核心將領，阿濟格、蒙古科爾沁部的首領，還有漢軍八旗的統領，個個甲胄鮮明，氣息沉凝，目光緊緊跟隨著多鐸的身影。
多鐸站在高台邊緣，俯瞰著下方的軍營。一萬五千名清軍已列成整齊的陣型，滿洲馬甲、蒙古騎兵、漢軍步兵層層疊疊，像一片黑色的海洋，延伸至天際。士兵們手持武器，肅立無聲，隻有偶爾傳來的戰馬噴鼻聲和武器碰撞的輕響，在晨光中格外清晰。數十門重炮整齊排列在軍陣前方，炮身黝黑，炮口泛著冷硬的寒光，炮架深深嵌入夯土中，像一群蓄勢待發的洪荒巨獸。
他的目光越過開闊地，落在劉家堡上。那座小小的堡壘，在他眼中不過是一粒礙眼的沙礫，卻耗費了他數日的時間，折損了不少兵力。昨日的衝鋒雖撕開了北牆的缺口，卻被劉家堡的守軍硬生生頂了回來，那些衣衫襤褸的流民和士兵，像瘋了一樣拚死抵抗，用簡陋的武器和血肉之軀，擋住了滿洲鐵騎的衝鋒，這讓多鐸心中湧起一絲罕見的煩躁，更多的是被冒犯後的暴怒。
“王爺，劉家堡已成困獸，今日定能一舉拿下！”阿濟格上前一步，單膝跪地，聲音洪亮，“末將願率滿洲馬甲，再次衝鋒，定將劉江那廝的人頭，獻於王爺帳下！”
多鐸沒有回頭，依舊望著劉家堡，麵無表情，眼神冷得像冰：“昨日的衝鋒，你損耗了多少人馬？”
阿濟格的臉色微微一僵，低頭答道：“回王爺，折損三百餘人。”
“三百餘人，隻換了一個無關痛癢的缺口。”多鐸的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劉江慣用街巷戰，靠那些破爛的街壘和暗堡頑抗，你再率騎兵衝鋒，不過是徒增傷亡。”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軍陣前方的重炮陣地：“本王要的不是慘勝，是‘犁庭掃穴’，是讓所有敢反抗大清的人，都看看頑抗到底的下場。”
說完，他緩緩抬起右手，手中握著一麵明黃色的令旗，旗麵上繡著一個大大的“令”字，旗杆由象牙製成，頂端鑲嵌著一顆碩大的東珠，在晨光中熠熠生輝。
高台下方，數十名傳令兵早已各就各位，他們身著紅色號服，腰間挎著號角，手中握著彩色的旗幟，目光緊緊盯著高台上多鐸的動作。軍陣前方的炮兵統領也抬起了頭，手中的紅旗高高舉起，等待著多鐸的命令。
多鐸的目光再次落在劉家堡上，那座堡壘依舊沉默，卻像一根刺，紮在他的心頭。他想起那些勸降的文書，想起被劉江當眾焚毀的勸降書，想起那些寧死不降的流民和士兵，心中的殺意越來越濃。他緩緩舉起令旗，手臂伸直，明黃色的令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像一道催命的符。
“傳令下去，”多鐸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高台，甚至傳到了下方的軍陣中，“炮轟劉家堡，重點轟擊北牆缺口兩側，擴大缺口，摧毀其街壘和暗堡！”
“遵令！”將領們齊聲應和，聲音震得高台微微顫抖。
傳令兵立刻行動起來。有的吹響了號角，悠長而淒厲的號角聲傳遍整個軍營；有的揮動著彩色的旗幟，旗語清晰而迅速，傳遞著多鐸的命令。軍陣前方的炮兵統領看到令旗落下，猛地揮下手中的紅旗，大聲喊道：“目標，劉家堡北牆！裝填火藥！瞄準缺口兩側！”
士兵們立刻行動起來，動作熟練而機械。他們將一袋袋沉重的火藥搬進炮膛，用通條壓實，然後將圓滾滾的鐵彈塞進炮口，再用木塞固定。炮兵們站在炮架旁，手中握著引火繩，眼神專注地盯著炮口對準的方向，等待著最後的命令。
數十門重炮同時調整角度，炮身緩緩轉動，炮口齊齊對準劉家堡的北牆缺口兩側。晨光中，炮口的寒光越來越盛，仿佛要將那座殘破的城牆洞穿。每一門炮的周圍，都圍著四名士兵，各司其職，神情肅穆，空氣中彌漫著火藥的硫磺味，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多鐸依舊站在高台上，手中的令旗沒有放下，眼神死死盯著劉家堡。他能想象到，接下來的炮擊，將會把那座堡壘的北牆徹底摧毀，那些頑抗的守軍，將會在炮火中化為齏粉。他要讓劉江知道，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抵抗都是徒勞的；他要讓所有敢反抗大清的人知道，大清的鐵蹄，踏平一切。
“放！”
隨著多鐸一聲令下，手中的令旗猛地向下一揮。
高台下方的號角聲陡然變得急促而淒厲，炮兵統領手中的紅旗再次揮下：“開炮！”
瞬間，數十門重炮同時噴出火舌，巨大的轟鳴聲震耳欲聾，仿佛整個大地都在顫抖。一顆顆沉重的鐵彈帶著呼嘯聲，劃破晨光，朝著劉家堡的北牆飛去，在空中留下一道道黑色的軌跡，像一群索命的惡鬼，撲向那座沉默的堡壘。
多鐸站在高台上，看著那些呼嘯而去的鐵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他知道，劉家堡的末日，到了。這場頑抗，也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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