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
清軍炮兵統領的吼聲,像一道驚雷,劈在黎明的晨光中。
話音未落,一名炮兵猛地引燃了引火繩。火星“滋滋”作響,順著麻繩快速蔓延,瞬間竄入紅衣大炮的炮膛。下一秒,一股熾熱的氣浪猛然從炮口噴湧而出,伴隨著一聲震得天地顫抖的巨響——
轟!!!
這一聲炮響,仿佛是地獄之門開啟的號角,尖銳、狂暴,帶著毀天滅地的力量,瞬間撕裂了劉家堡的寧靜。第一發重型鐵彈,裹著刺鼻的硫磺味,拖著一道暗紅色的尾跡,發出刺耳到極致的呼嘯,劃破黎明微亮的天空,像一顆墜落的隕石,直直撲向劉家堡北牆那道早已傷痕累累的牆麵。
“小心!”
城頭上,陳武的嘶吼聲被炮聲淹沒,卻依舊帶著穿透性。他猛地將身邊一名年輕士兵按在掩體後,幾乎是同時,那發鐵彈便狠狠砸在了北牆缺口左側的土石牆上。
“轟隆——”
又是一聲巨響,比之前的炮聲更沉悶,更具毀滅性。磚石在鐵彈的巨大衝擊力下瞬間粉碎,無數碎石塊、土坯像暴雨般飛濺,最大的石塊足有磨盤大小,帶著呼嘯聲砸向城內的街巷,砸塌了一間茅草棚的屋頂,濺起的塵土瞬間彌漫開來,形成一道厚厚的灰牆,遮天蔽日。
城牆被砸出一個深達數尺的大坑,土石簌簌往下掉,原本就脆弱的牆麵搖搖欲墜,幾處裂縫瞬間蔓延開來,像一張猙獰的蛛網,爬滿了半麵城牆。
這一聲巨響,是信號,是宣言,是煉獄降臨的開端。
緊接著,數十門紅衣大炮、大將軍炮如同被喚醒的洪荒巨獸,齊齊發出了咆哮。
轟!轟!轟!轟!!!
密集到令人窒息的炮聲連成一片,再也分不清彼此,天地間仿佛隻剩下這一種狂暴的聲響。無數鐵彈帶著刺耳的呼嘯,密密麻麻地劃破天空,像一場黑色的隕石雨,傾瀉而下,朝著劉家堡的北牆、東牆、西牆,朝著這座殘破卻倔強的堡壘,瘋狂砸去。
地動山搖。
劉家堡仿佛變成了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每一次炮擊都讓大地劇烈顫抖,腳下的磚石在晃動,牆麵在呻吟,連空氣都在震顫,讓人耳膜生疼,胸口發悶,幾乎喘不過氣來。
北牆的缺口在第二輪齊射中被徹底撕開。原本勉強支撐的土石牆“嘩啦”一聲轟然崩塌,數丈長的城牆化為一堆廢墟,碎石、斷木、泥土混合在一起,堵塞了城外的開闊地,卻也為清軍的衝鋒鋪平了道路。一顆鐵彈直接砸在東牆的弗朗機炮位上,炮架被砸得粉碎,一名正在操作火炮的士兵來不及躲閃,被飛濺的木屑和鐵屑劃傷,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衫,卻依舊死死抱住炮身,嘶吼著讓同伴轉移到備用炮位。
城內的街巷裡,臨時搭建的街壘被炮彈輕易砸塌,磚石飛濺,木屑橫飛。一間民房被一發鐵彈直接命中,屋頂瞬間塌陷,泥土和茅草掩埋了半個屋子,幸好屋內的流民早已轉移到地下室,才躲過一劫。煙塵像厚重的黑霧,從北牆缺口處湧進來,迅速蔓延至整個堡內,嗆得人劇烈咳嗽,視線所及之處,隻剩下一片灰蒙蒙的混沌。
“咳咳……”
劉江蹲在北牆的箭塔殘垣後,被煙塵嗆得直皺眉,左臂的傷口在劇烈震動中隱隱作痛,卻絲毫不敢分心。他死死盯著城外的清軍炮兵陣地,那裡火光衝天,炮口的閃光此起彼伏,像一隻隻噬人的眼睛。身邊的士兵們蜷縮在掩體後,有的用手臂護住頭部,有的緊緊攥著武器,臉上滿是煙塵,卻沒有絲毫退縮,眼神裡燃燒著倔強的火焰。
“穩住!都穩住!”劉江的吼聲穿透炮聲和煙塵,“炮火過後就是騎兵衝鋒!守住掩體,準備近戰!”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士兵們聽到他的聲音,紛紛挺直了身體,抹去臉上的塵土和汗水,握緊了手中的刀槍、鳥銃,目光死死盯著北牆缺口的方向,等待著即將衝進來的清軍。
東牆的炮位上,孫小寶和幾名工匠冒著炮火,正在搶修被砸壞的弗朗機炮。炮架斷了一根腿,他們就用粗壯的木杆臨時支撐;炮膛裡進了碎石,他們就用通條一點點掏出來,手指被燙傷、被劃傷,鮮血直流,卻沒有一個人停下。“快!再快點!韃子的騎兵要衝進來了!”孫小寶嘶吼著,臉上滿是煙灰和汗水,眼裡卻透著一股不服輸的狠勁。
傷棚裡,炮火的震動讓屋頂的茅草簌簌掉落,油燈被震倒在地,幸好被張文弼及時扶住。傷員們的呻吟聲被炮聲掩蓋,卻依舊有人掙紮著想要起身。“扶我起來!我能打!”一名斷了腿的士兵嘶吼著,抓住身邊的木棍,想要爬出草鋪。張文弼按住他,語氣堅定:“守住這裡也是戰鬥!等清軍衝進來,咱們用木棍也能殺韃子!”
流民區的地下室裡,婦女們緊緊捂住孩子的耳朵,不讓他們聽到這恐怖的炮聲。孩子們嚇得瑟瑟發抖,卻被母親們緊緊抱著,沒有一個人哭鬨。幾個老人坐在角落,手裡攥著佛珠,低聲祈禱,眼神卻依舊堅定——他們相信劉江,相信士兵們,更相信自己的堅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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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遠被士兵攙扶著,站在核心箭塔的窗口,望著外麵炮火連天的景象。他的臉上滿是煙塵,卻依舊挺直了腰板,手裡緊緊攥著那根木棍。當看到北牆城牆崩塌的那一刻,他的身體微微一顫,卻沒有絲毫畏懼,反而嘶吼道:“江兒!爹在這裡看著你!殺韃子!”
炮聲依舊在繼續,密集的炮彈像雨點般傾瀉而下,劉家堡的城牆在一點點崩塌,房屋在一座座損毀,煙塵越來越濃,火光越來越盛。這座曾經充滿煙火氣的堡壘,此刻徹底淪為了煉獄。
但在這片煉獄之中,沒有逃跑,沒有退縮,隻有堅守。
城頭上的士兵們,在炮火的間隙,快速修補著掩體;街巷裡的守軍,緊緊盯著缺口方向,握緊了武器;屋頂上的獵戶,趴在硝煙彌漫的瓦片後,依舊瞄準著城外;傷棚裡的傷員,在張文弼和老秦頭的安撫下,做好了近戰的準備;地下室裡的百姓,雖然恐懼,卻依舊相信著勝利的可能。
劉江站在箭塔頂端,任憑煙塵落在身上,任憑炮聲震耳欲聾。他的眼神如鐵,死死盯著城外的清軍陣地,握著長刀的手,青筋暴起。
他知道,第一聲炮響,隻是開始。接下來,是騎兵的衝鋒,是步兵的圍剿,是巷戰的肉搏,是一場注定屍骨成山、血流成河的死戰。
但他不怕。
身後是父親的期盼,是士兵的信任,是百姓的托付,是漢人的骨氣。
炮聲漸歇,清軍的號角聲再次響起,淒厲而急促——騎兵衝鋒的信號,來了。
劉江猛地舉起長刀,嘶吼聲穿透煙塵,傳遍了整個劉家堡:
“弟兄們!拿起武器!跟韃子——死戰到底!”
“死戰到底!”
士兵們的呐喊聲,在殘破的堡壘中回蕩,蓋過了殘存的炮聲,蓋過了馬蹄的轟鳴,帶著一股決絕的力量,衝向即將到來的血戰。
煉獄已開,死戰不休。
最後的血戰,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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