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於那片相對平靜的規則碎片地帶盤坐,這一坐,便是萬源海時間的十數個晝夜。他並未刻意修煉提升境界,而是將全部心神沉入對【墟海噬念漩渦】經曆的複盤與消化之中。
那無儘的噬念侵蝕、道心拷問、意誌磨礪,如同一場殘酷卻高效的鍛打,將他晉升超脫境後可能存在的些許浮躁與虛浮儘數錘煉而去。此刻,他的超脫境根基前所未有的穩固,神念凝練如金剛,意誌堅定似亙古星核。更重要的是,他對自身“星辰歸墟無限輪回大道”中,“歸墟”一側的理解,達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歸墟,並非單純的終結與湮滅。”李默內視著自身輪回寰宇核心那緩緩旋轉的歸墟星璿,心中明悟更深,“它更是一種‘回歸’,是能量、物質、乃至法則與概念從‘有序’重歸‘混沌’與‘可能性’的過程。是輪回中不可或缺的‘靜’與‘散’之麵,是孕育新生的溫床,亦是滌蕩塵埃的洪爐。”
那噬念漩渦的本質,便是一種極致的“概念消解”與“存在歸無”之力。對抗它、磨礪它、最終領悟它的過程,讓李默的歸墟之力不再僅僅是毀滅敵手的利器,更增添了一種“化外力為養分,納萬濁而自清”的玄妙特性。他的輪回寰宇內部,那代表著“終”與“散”的規則區域變得更加深邃、穩固,與其他代表“生”、“轉”、“溯”的區域形成了更完美的平衡與循環。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眸中神光內斂,氣息沉靜如水,仿佛與周遭混亂的根源之海都達成了某種和諧的共鳴。他感覺自身的綜合實力,比之前剛入超脫時,強了不止一籌,尤其是持久力與對詭異手段的抗性。
“是時候回去了。”
他長身而起,手握根源密鑰,這一次,歸途異常順利。密鑰白光溫潤,指引著方向,沿途遇到的些許規則亂流或能量潮汐,甚至無需他主動出手,便被其身周自然流轉的、蘊含新悟歸墟真意的力場悄然撫平或吸納。
……
萬源海,輪回道場,萬源殿。
李默的身影悄然出現在主位之上,沒有驚動任何人。但他歸來的瞬間,通過根源密鑰與輪回道場的緊密聯係,初神等輪回諸神,以及作為盟友緊密連接的“燼”,皆心生感應,第一時間彙聚而來。
“父神!”
“盟主!”
眾人見到李默,皆是精神一振。尤其是初神等,能清晰地感覺到李默身上那股沉澱下來的、愈發深不可測的氣息,既感安心,又心生敬畏。
“此行頗多周折,但總算不負所托。”李默微微頷首,沒有細說【墟海噬念】的凶險,而是先將關於“道染者”、“支配之錨”以及最關鍵的那個信息——“執道者”與“無極之門”的情報,以神念共享。
瞬間,萬源殿內陷入了一片死寂。
生命主宰的翠綠光輝微微搖曳,雷罰天尊周身的電蛇凝滯了一瞬,幻空領主的身形模糊波動,星讖者撫著羅盤的手微微顫抖……即便是這些曆經無數歲月、見識廣博的萬源海頂尖存在,也被“超脫之上尚有執道”以及“世界可為資糧”的殘酷真相所震撼。
“執道者……道染……吞噬世界……”生命主宰的聲音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凝重,“若此等信息為真,那我萬源海在根源之海中,豈非如同黑暗森林中的一點星火,隨時可能被更強大的獵手發現並吞噬?”
“不僅僅是吞噬,”李默補充道,語氣沉肅,“還有‘道染’這種形式的奴役與同化。我們的敵人,可能不止一種類型,其實力,皆遠超我等此前預估。”
壓力,巨大的壓力,如同無形山嶽,壓在每一位知情者心頭。原本因成立同盟、初步整合而帶來的些許樂觀情緒,瞬間蕩然無存。
“此事,需列為同盟最高機密,暫不對外擴散,以免引起恐慌。”雷罰天尊沉聲道,眼中雷光閃爍,“但當務之急,是竭儘全力,提升我同盟整體實力!無論是應對‘獵手’還是潛在的‘道染’,力量,是唯一的依仗!”
“天尊所言極是。”李默點頭,“我此番經曆,對輪回與歸墟之道略有新悟,可整理成冊,供同盟內有潛力者參詳。同時,各成員文明,也需毫無保留,共享各類有助於提升實力、強化防禦的技術與知識。”
他目光掃過眾人:“虛神、衍神領導的探索隊,可有消息傳回?”
鈞神上前一步,電子眼中數據流平穩:“稟父神,虛神領隊於三個萬源海日前傳回一次加密信息。他們已初步探索完盟主劃定的大部分‘相對安全區’,發現三處疑似新生世界氣泡的波動距離過遠,無法確認),記錄十七種未知規則現象,遭遇並規避兩次小型‘根源獵手’巡邏隊判定為低級偵查單位,未發生衝突)。目前正按計劃返航,預計十日內可抵達。”
探索隊的安全回歸,算是一個好消息,至少證明了在特定路徑下,根源之海的初步探索是可行的,並且帶回了一些寶貴的一手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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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待他們回歸,所有探索數據需立刻彙總分析,尤其是關於‘根源獵手’巡邏隊的信息,哪怕再低級,也可能揭示其活動規律與勢力範圍。”
就在這時,李默通過根源密鑰,接收到了一段來自“萬源序核”的、帶著一絲疑惑與預警的意念:
“偵測到萬源海邊緣,‘沉眠星帶’區域,出現異常規則惰化現象。該區域星辰活性正以異常速度降低,規則趨於‘靜止’,疑似受到未知外力影響。經初步比對,非‘根源獵手’或已知‘道染’特征,能量頻譜呈現高度內斂與‘寂滅’屬性。威脅等級……暫定中位定義級,但性質不明,建議探查。”
又來了!萬源海內部,再起波瀾!
李默眉頭微蹙。剛剛帶回外部強敵的震撼消息,內部又出現新的不明威脅。這“沉眠星帶”的異常,聽起來與“吞噬”、“道染”都不同,更偏向於“寂滅”與“靜止”。
“諸位,”李默看向殿內眾人,“‘沉眠星帶’出現不明規則惰化現象,序核已發出預警。外部壓力當前,內部任何異常都不能忽視。我需親自前往查探。”
“盟主方才歸來,不若由我等待為前往?”生命主宰提議。
“此事性質不明,我親往更穩妥。正好,也可驗證一番此番領悟。”李默拒絕了提議。他有一種直覺,這“寂滅”屬性的異常,或許與他剛剛加深理解的“歸墟”之道,存在某種關聯。
沒有多做耽擱,李默安排初神與鈞神負責協調探索隊回歸事宜及內部技術共享,自己則再次動身,通過根源密鑰直接傳送,前往那位於萬源海邊緣的“沉眠星帶”。
……
所謂的“沉眠星帶”,原本是一片充滿古老、衰變星辰的寂靜區域,星辰光芒黯淡,規則運轉緩慢,但尚維持著基本的平衡。
然而,當李默抵達時,看到的卻是一幅更加詭異的景象。
大片大片的星域,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星辰不再閃爍,甚至連其自身的引力場和輻射都變得微乎其微。宇宙塵埃停滯漂浮,原本稀薄的能量流徹底凝固。規則在這裡不再是活躍的脈絡,而像是……死去的化石。一種萬籟俱寂、連“存在”本身都仿佛要睡去的沉重感籠罩著這片星域。
李默能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帶著“終結”、“靜滯”、“歸於虛無”意味的力量場,正在緩慢而堅定地擴散,所過之處,萬物“惰化”,失去活性。
他嘗試將神念探入一片被影響的星域,立刻感到神念如同陷入泥潭,變得遲滯,甚至有一種要被同化、一起“沉睡”過去的趨勢。
“好奇特的力量……並非毀滅,而是讓萬物‘沉睡’,直至概念層麵的‘靜止’……”李默細細感知著,與他新悟的歸墟之道有相似之處,都涉及“靜”與“終”,但方向截然不同。他的歸墟是動態的輪回一環,是轉化與新生前的準備;而這種力量,則更趨向於絕對的、永恒的“靜寂”。
他目光銳利,掃視著這片死寂的星域,最終鎖定了一個力量場的源頭——那是一個漂浮在星帶核心區域的、不起眼的、約莫行星大小的暗色天體。其表麵光滑無比,沒有任何特征,正持續不斷地散發出那導致萬物惰化的無形力場。
而在這個暗色天體的表麵,李默察覺到了一道極其細微、卻讓他瞳孔驟然收縮的印記——那是一個抽象的、仿佛由無數“靜止”的弦構成的符號,與他從“道染者”信息碎片中感知到的“執道者”氣息截然不同,但卻同樣蘊含著某種至高無上的道韻!
又一個……疑似與“執道”相關的痕跡?!
難道這萬源海,早已被不止一位“執道者”級彆的存在,在不知何時,留下了“標記”或“實驗場”?
李默的心,再次沉了下去。歸途的磨難剛剛結束,更深的水,似乎才剛剛開始顯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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