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元老院宏偉的空間裡,仿佛連空氣都凝固成了沉重的鉛塊,壓迫著每個人的胸腔。所有的目光,都死死盯在裡德爾指尖那顆重歸沉寂的殘破龍珠上,以及他臉上那收斂了微笑後、深不見底的表情。
方才那瞬間的悸動與微光,雖短暫如幻覺,卻像一道無聲的驚雷,劈開了彌漫的偏見與喧囂。質疑和殺意並未消散,隻是被一種更深的驚疑不定所取代。這顆看似廢品的“石頭”,似乎真的隱藏著超越他們理解的東西。
李豫站在場中,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的變化——從純粹的厭惡和貪婪,多了幾分驚愕與審視。他知道,那顆殘次龍珠引起的異動,為他爭取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喘息的空間。但這遠遠不夠。他必須給出更多“證據”,證明自己的價值,證明那條路並非虛妄。
他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臟因緊張而劇烈的搏動,目光越過那些充滿懷疑的麵孔,最終定格在裡德爾身上。
“看來,司令閣下能感受到它的不同。”李豫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帶著一絲竭力維持的平穩,“但這隻是死物,是鑰匙,卻不是門本身。”
他頓了頓,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聲音提高了一些,確保能讓大廳每一個角落都聽清:“真正的門……在這裡。”
話音未落,李豫猛地集中精神。這半個月在實驗室裡,他並非完全被動承受。在那些枯燥的測試間隙,在無人關注的深夜,他一直在嘗試,用那殘次龍珠作為媒介和引導,小心翼翼地觸碰體內那片沉寂的、屬於“龍珠”力量的海洋。他無法引動磅礴的力量,卻找到了一絲微弱的、如同毛細血管般細微的能量流引導方法。
此刻,他便是要賭上這半個月微不足道的“成果”!
他死死盯著裡德爾,仿佛要將自己的意誌通過目光傳遞過去。與此同時,他調動起那絲微弱得可憐的精神感應,引導著腹部那團沉寂的龍珠本源能量,分出一縷比發絲還要纖細的能量流,沿著某種玄妙的路徑,艱難地向上,灌注向自己的雙眼。
這個過程極其痛苦,仿佛有燒紅的細針沿著神經穿刺。他的額角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太陽穴青筋暴起。
但效果,立竿見影!
在無數道驚駭的目光注視下,李豫那雙原本屬於人類的、黑褐色的瞳孔,驟然收縮!如同捕食前的蜥蜴或毒蛇,瞬間化為了兩道冰冷、凶戾的豎直狹縫!那豎瞳之中,仿佛有熔金般的暗流在極深處湧動,散發著非人的威儀與壓迫感!
這還未結束!
伴隨著豎瞳的出現,他雙眼周圍的皮膚下,仿佛有活物在蠕動。細微的、如同黑曜石碎片般的鱗狀紋路,帶著金屬般的冷硬光澤,自皮下隱隱浮現,勾勒出眼眶的輪廓。那鱗片並非完全實體,更像是一種能量與血肉結合產生的異象,若隱若現,卻無比真實!
黑色的豎瞳,搭配著眼周浮現的、細微卻猙獰的黑色龍鱗,讓李豫此刻的麵容,充滿了一種原始、野蠻、令人心底發寒的非人感!
“嘶——”
整個元老院,響起了一片無法抑製的、倒抽冷氣的聲音。
就連一直麵無表情、如同冰山般的索菲亞,瞳孔也驟然收縮,手下意識地按在了腰間的武器上。那些原本叫囂著要處死李豫的激進議員,此刻像是被扼住了喉嚨,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臉上寫滿了驚懼。
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們的常識。這不是義體改造的光澤,不是生化變異的外顯,這是一種……更接近生命本源層次的、令人敬畏又恐懼的形態變化!
李豫強忍著頭部傳來的撕裂般痛楚和能量的飛速消耗,維持著這駭人的形態僅僅三秒鐘。這幾乎是他目前的極限。隨即,他精神一鬆,那縷細微的能量流潰散,豎瞳迅速恢複成正常的圓形,眼周的黑色龍鱗紋路也如同潮水般隱沒,消失不見。
他踉蹌了一下,臉色蒼白如紙,大口地喘息著,汗水幾乎浸濕了額前的頭發。但這短暫的展示,已經達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他抬起頭,無視那些依舊沉浸在震驚中的目光,聲音因虛弱而有些顫抖,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朗聲說道:
“看…看到了嗎?這不是公司的科技,這是我…我自身正在‘進化’的力量!但它需要鑰匙,需要燃料!”
他抬起手,指向裡德爾手中那顆殘破的龍珠,又仿佛指向虛無中更多類似的能量源。
“同源的能量!更多、更純淨、更龐大的能量!”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渴望,“隻要擁有足夠的能量,我就能初步掌控它,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連維持幾秒鐘都如此艱難!這力量不屬於公司!它屬於我!而它,可以成為刺向公司心臟的利刃!”
這一番話,如同重錘,敲在不少尚處於震驚中的元老心上。李豫展示的,並非虛無縹緲的“潛在價值”,而是一種看得見、摸得著的、具有恐怖潛力的現實力量。一種可能……真的能與公司抗衡的、屬於他們陣營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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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一部分人眼神開始閃爍,權衡利弊之時,李豫卻做了一件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沒有見好就收,沒有趁機提出合作條件,反而猛地向前再踏一步,蒼白的臉上因激動和某種壓抑已久的憤怒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紅。他環視著周圍那些高高在上的麵孔,目光銳利如刀,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羞辱的質問,響徹整個元老院:
“但是!你們口口聲聲說為了自由!為了民主!為了解放所有被壓迫的人!”
他的手指劃過那些穿著華服、掌握權柄的元老。
“可我來自哪裡?我來自天空城的最底層!我是一個父母雙亡、欠著巨額學貸、差點被公司拆成零件賣掉的保安!我和千千萬萬在公司的齒輪下掙紮求存的人一樣,是你們聲稱要拯救的‘被壓迫者’!”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悲憤和譏諷。
“但在我走進這裡之後,我聽到了什麼?‘公司的產品’、‘怪物’、‘拆解’、‘賣掉’、‘洗腦’、‘處死’!”李豫的聲音如同鞭子,抽打在寂靜的空氣裡,“你們看待我的眼神,和公司那些高高在上的管理層,看待我們這些底層耗材的眼神,有什麼本質區彆?!”
他猛地張開雙臂,仿佛要將自己完全暴露在這審判之地。
“就因為我的力量可能源自公司的實驗?就因為我的過去被打上了公司的烙印?所以我就活該被懷疑,被歧視,被當作可以隨意處置的物品?!這就是你們所謂的‘自由’和‘民主’?!這就是你們許諾給所有渴望掙脫公司枷鎖之人的‘希望’?!”
他死死盯著最高處那些臉色已經變得極其難看的核心長老,發出了最終、也是最誅心的質問:
“難怪你們被公司壓迫了千年,也隻能像老鼠一樣躲藏在陰影裡!因為你們根本不懂什麼是真正的希望,你們隻懂得用和公司一樣的思維,去劃分敵我,去恐懼未知,去扼殺任何看起來‘不同’的可能性!你們這樣的‘自由軍’,憑什麼贏得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