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廈大廈b7層,保安部休息室。
李豫和林依並排坐在角落那張熟悉的長椅上,無所事事。
由於處於“停職”狀態,他們無需參與例行巡邏,也暫時不想去接賞金任務做。總而言之,他們現在是無處可去的閒人,呆在這間充滿了回憶和汗臭的休息室裡,像兩株被遺忘在角落的盆栽。
而此刻,李豫的手裡,正捏著一根色彩極其豔麗、在昏暗光線下都閃爍著詭異光澤的羽毛。
羽毛的主人——李二,此刻正被他另一隻手牢牢地固定在膝蓋上,動彈不得。這隻前一晚還囂張跋扈、煽風點火、最後臨陣脫逃的賤鳥,此刻電子眼裡藍光狂閃,發出淒厲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慘叫:
“殺人啦!殺鳥啦!救命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保安部優秀員工、集團先進模範李豫,竟對一隻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可愛鸚鵡下此毒手!天理何在!王法何存啊!”
它的演技依舊浮誇,掙紮的動作卻因為被李豫死死按住而顯得徒勞。
李豫麵無表情,兩根手指捏著那根羽毛,在李二眼前慢悠悠地晃動著,語氣平靜無波,卻帶著一股山雨欲來的壓迫感:“繼續說。昨晚是誰攛掇林依去拆高壓水槍的?又是誰在旁邊喊‘滋他丫的’、‘為了正義’?”
林依坐在旁邊,安靜地看著這一幕,黑色的眼眸裡沒有什麼情緒,仿佛隻是在觀察一場與自己無關的日常互動。但她的目光偶爾掃過李二時,會讓這隻鸚鵡的慘叫分貝瞬間再提高一個等級。
“誤會!天大的誤會啊我的主人!”李二的聲音帶上了哭腔,雖然它壓根沒有淚腺,“我那是在幫您啊!幫您清除身上那不乾不淨的異味,維護您和林依姐姐純潔無瑕的革命友誼!我這一片赤膽忠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您不能這樣對待一個忠心耿耿的功臣啊!”
“功臣?”李豫嗤笑一聲,手指微微用力,作勢就要把那根羽毛拔下來,“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亂!”
“嗷——!彆拔!主人主人!我錯了!我真知道錯了!以後您指東我絕不往西,您讓我抓狗我絕不攆雞!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啦!”李二徹底慫了,開始毫無節操地求饒。
就在李豫考慮著是把它尾巴上最長的幾根翎毛拔下來做毽子,還是把它頭頂那撮最嘚瑟的呆毛揪下來當書簽時,休息室那扇厚重的金屬門“嗡”地一聲滑開了。
一個身影,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和靈魂般,軟綿綿地、腳步虛浮地“飄”了進來。
是小張。
他整個人像是被熬乾了的藥渣,眼窩深陷,掛著兩個比之前安裝應龍芯片時還要濃厚的黑眼圈,臉色蒼白,頭發亂得像鳥窩。他身上還穿著昨天那套衣服,皺巴巴的,散發著一股通宵未眠的酸臭和濃烈的能量飲料味道。
他幾乎是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挪到了自己那張堆滿了各種數據線和零食包裝袋的專屬座位上,然後像一灘爛泥般癱了下去,發出一聲悠長而痛苦的呻吟。
“喲,我們的情聖回來了?”王叔端著那個變形金屬杯,慢悠悠地踱了過來,看著小張那副魂遊天外的德行,挑了挑眉,“怎麼?鏖戰了一夜,找到那位‘仙子姐姐’的芳蹤了?”
小張有氣無力地抬起眼皮,眼神空洞,聲音沙啞:“……沒有。深網、公共數據庫、各大社交平台後台我都黑過了……一點痕跡都沒有。”
他痛苦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怎麼會這樣?難道我單身太久出現幻覺了?”
王叔嗤笑一聲,還沒來得及再調侃他幾句,休息室的空氣突然毫無征兆地凝滯了。
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擦拭著自己那把改裝過重型脈衝步槍的啞巴,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
他高大的身軀像一堵鐵塔,投下的陰影將癱在椅子上的小張完全籠罩。那張慣常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粗獷的眉頭死死擰在一起,一雙眼睛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死死地盯住了小張。
小張被這突如其來的、近乎實質的殺氣壓得一個激靈,瞬間從自怨自艾中清醒過來,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來。他看著啞巴那雙燃燒著怒火和質詢的眼睛,喉嚨發乾,下意識地就想往後縮。
然而,啞巴的動作更快!
一隻粗壯有力、仿佛能捏碎合金的大手,如同鐵鉗般猛地探出,精準地攥住了小張的衣領,毫不費力地將他整個人從椅子上拎了起來!
“你……”啞巴開口了,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在……打聽……我女兒?”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水澆頭,讓小張瞬間明白了啞巴暴怒的原因!肯定是王叔這個不靠譜的,跟啞巴說了自己會問他關於女兒的事情!
“唔……唔……啞巴哥……誤會……是誤會……”小張拚命掙紮,試圖解釋,但在啞巴那絕對的力量壓製下,他的解釋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啞巴!冷靜!聽我說!”李豫按住啞巴肌肉虯結的手臂,語速飛快地解釋,“小張他打聽你女兒,不是對她有什麼想法!是因為昨天在酒吧,你女兒和她的朋友被幾個小混混騷擾,是林依出手幫她們解了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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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了指旁邊的林依,又指了指快要翻白眼的小張:“小張他是看上了和你女兒在一起的那個朋友!就是那個短頭發、綠眼睛、看起來很……很颯的那個姑娘!他是想通過你女兒,認識那個姑娘!真的!”
聽到李豫的解釋,尤其是提到“酒吧被騷擾”、“林依出手解圍”,啞巴手臂上緊繃的肌肉似乎微微鬆動了一絲。他那雙噴火的眼睛,從快要窒息的小張臉上,轉向了一旁安靜站著的林依。
林依雖然不太明白眼前這混亂的場麵,但她還是對著啞巴,輕輕點了點頭,確認了李豫的說法。
啞巴眼中的怒火,肉眼可見地消退了一些,但那份屬於父親的警惕和審視,卻絲毫未減。他盯著小張,仿佛要將他從裡到外看個通透,確認這小子是不是在耍花樣。
幾秒鐘後,他才冷哼一聲,如同扔垃圾般,鬆開了攥著小張衣領的手。
“噗通”一聲,小張摔回椅子上,捂著脖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臉上滿是劫後餘生的驚恐。
休息室裡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
王叔摸著下巴,看看驚魂未定的小張,又看看依舊麵沉如水的啞巴,臉上露出了看好戲的表情。
啞巴沉默地站在那裡,粗壯的眉頭依舊緊鎖。他看了看驚魂未定的小張,又看了看李豫,似乎在權衡著什麼。最終,他還是不放心。女兒雷小玲一直都是他的心頭肉,任何可能靠近她的不明因素,都必須弄清楚。
他掏出自己的個人終端,笨拙地操作了幾下,找到了女兒的聯係方式,撥了出去。
通訊很快被接通了。
終端那頭傳來一個壓得極低的、帶著明顯學生氣的、清脆女聲,背景音還有些嘈雜,似乎是在課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