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怎麼了？我正在上課呢……”
啞巴那張硬朗的臉上，瞬間如同冰雪消融般，露出了一種與他體型和氣質截然不符的、近乎笨拙的溫柔和小心翼翼。他也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仿佛怕驚擾到女兒：
“小玲……沒事……就是……問問……你昨晚……”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女兒急匆匆地打斷了：“爸我沒事！昨晚跟朋友在一起，很安全！老師看過來了，我先掛了啊！”
“等等……”啞巴還想再問什麼，但通訊已經被利落地掛斷，隻剩下“嘟嘟”的忙音。
啞巴拿著終端，愣了幾秒鐘，臉上那絲溫柔迅速被更深的擔憂和疑惑取代。他抬起頭，目光再次投向小張，眼神複雜。
他走到小張麵前，巨大的陰影再次將他籠罩。他伸出粗壯的手指，點了點小張的胸口，力道不輕，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
“小子……我不管你看上誰……”
“敢打……我女兒的主意……”
“腿……打斷。”
“明白？”
小張被點得胸口發悶，忙不迭地用力點頭，聲音都帶著顫音：“明白！明白！我對天發誓，絕對不敢對您女兒有半點非分之想！我……我就是想認識一下她那個朋友！就認識一下！”
啞巴盯著他看了足足有十秒鐘，似乎在確認他話語的真實性，這才緩緩收回了手指。
然而，擔憂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很難消除。女兒昨晚居然去了酒吧，還遇到了騷擾，雖然被林依救了，但那個所謂的“朋友”……到底是什麼人？女兒怎麼會跟那種社會人混在一起？
這種擔憂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啞巴的心。他沉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但那雙眼睛卻不時地掃過牆上的電子鐘，顯得有些焦躁不安。
好不容易熬到臨近下班的時間。
當下班鈴聲響起的瞬間，啞巴幾乎是立刻站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依舊癱在椅子上鬱悶的小張，又看了看旁邊同樣無所事事、帶著點看熱鬨心態的李豫和林依。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對三人做了一個“跟上”的手勢。
有些事，他必須親自和女兒確認。
天空城的教育資源如同其他一切資源一樣，被嚴格地劃分著階層。位於天穹市邊緣的這所“天空城第三聯合高等中學”，雖然頂著“重點”的名頭，但與其說是培養精英的搖籃，不如說是一所為中下層職員子女提供的、相對規範、能讓孩子們有機會通過考試改變命運的希望之地。
能進入這裡的學生，無一不是中了“基因彩票”的幸運兒，智商遠超同齡人，才能在激烈的競爭中脫穎而出。而更多的普通青少年，早在義務教育階段結束後，就進入了各式各樣的職業學校，為天空城這台龐大的機器，提前鍛造成為合格的零件。
學校門口算不上寬敞的街道。
啞巴帶著李豫、林依，以及精神萎靡的小張，如同四個格格不入的異類，混跡在下班的人群中。
啞巴那高大魁梧、散發著生人勿近氣息的身形，引來了不少側目。他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自己保安製服的領口，目光死死地盯著學校門口。
就在啞巴猶豫是否直接聯係女兒時，小張猛地一把抓住了李豫的胳膊，因為激動而力道大得驚人，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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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現了！豫哥！出現了！就是她！”
李豫順著小張幾乎要瞪出眼眶的視線望去。
隻見學校宿舍區門口，正站著一個穿著學校統一的運動款校服的少女，紮著簡單的馬尾，臉上帶著這個年紀少女特有的、混合著學業壓力和青春活力的神情，正是他們昨晚見過的，啞巴的女兒。
而走向她，隨即與她手牽著手，姿態顯得十分親密的，正是昨晚那個在酒吧裡出手果決、氣質獨特的短發女子！
她依舊穿著那件皮質馬甲，露出線條流暢的手臂，鼻翼上的銀環在夜晚的霓虹下閃著冷光，鬢角那幾縷熒光綠的挑染格外紮眼。與周圍穿著校服、氣質單純的學生們相比，她就像是一頭誤入羊群的獵豹，野性、醒目，且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危險氣息。
她們一邊走，一邊低聲交談著什麼。雷小玲的臉上帶著輕鬆甚至有些依賴的笑容，而短發女子則微微側頭聽著，嘴角似乎也帶著一絲極淡的、與昨晚那副生人勿近模樣不同的柔和。
這副景象，讓躲在人群後麵的四人反應各異。
小張激動得渾身發抖，恨不得立刻衝上去，但被啞巴一個冰冷的眼神硬生生釘在原地。
啞巴的臉上則寫滿了老父親的擔憂。女兒和這個看起來就絕非善類的女人如此親密，讓他心中的擔憂和疑慮如同野草般瘋長。
李豫也微微皺起了眉頭。他也覺得這組合有些怪異。一個重點高中的乖乖女，和一個混跡街頭的社會姐，怎麼看都不像是會有太多交集的樣子。
就在小張按捺不住，蠢蠢欲動，啞巴也準備上前直接問個清楚的時候，李豫一把拉住了他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指了指旁邊一條相對僻靜、通往附近居民區的小路。
“跟上去，”李豫壓低聲音，“聽聽她們說什麼。”
啞巴猶豫了一下，看著女兒和那個短發女子果然轉向了那條小路，最終點了點頭。
四人如同做賊一般，借著人流和路邊公共設施的掩護，悄悄地跟在了後麵，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豎起耳朵，努力捕捉著前方隨風飄來的、斷斷續續的對話片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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