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豫的敘述言簡意賅，略去了蔚奧萊特的委托，隻聚焦於自己在極樂幫外圍區域的遭遇——那些形似“血族”，卻羸弱不堪、僅憑藥勁和猙獰外貌唬人的打手，以及藥販子口中那名為“血皇後”的、能將人變成這副模樣的興奮劑。
隨著他的描述，凱特琳臉上那慵懶玩味的神情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摻雜著明顯不悅的銳利。當李豫提到那些打手外觀酷似“血族”時，她甚至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充滿鄙夷的嗤笑。
“‘血族’？”她金絲眼鏡後的紅芒微微閃爍，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李先生，請你不要用那種劣質的、被化學垃圾汙染扭曲的殘次品，來侮辱泰山金融最高傑作之一的稱謂。那不過是一群被拙劣模仿品催生出的、連‘殘渣’都算不上的可憐蟲。”
她身體前傾，手肘支在膝蓋上，鮮紅的指甲輕輕敲擊著玻璃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響。“你提供的情報，確實觸及了一個……令人不快的領域。技術泄露，尤其是被其他公司以如此不堪的方式複刻，這是不可容忍的。”
她停頓了一下，目光如同手術刀般落在李豫被兜帽陰影覆蓋的臉上，重新掛上了那抹屬於商人的、精於算計的笑容：“說吧，李先生。你大老遠的把我從辦公室喊過來，又給我透露這麼‘重要’的消息，想知道什麼？”
李豫沉吟了片刻，兜帽下的陰影掩蓋了他飛速運轉的思緒。他需要情報，但不能顯得過於急切，更不能被對方完全牽著鼻子走。凱特琳是精明的商人，也是危險的“血族”，他必須拿出對等的籌碼和姿態。
“情報。”他終於開口，聲音透過布料，低沉而穩定，“我想知道‘血族’素體更詳細的情報。以及……”他頓了頓，拋出了一個更具試探性和引導性的問題，“關於這種技術泄漏的渠道。”他本能的認為從泰山金融陷害下逃亡的伯特與這場泄漏相關。
凱特琳的眼神瞬間變得有些危險，不過很快便隱藏在她慵懶的表情之下：“李先生，你的胃口不小。技術泄漏的渠道？這已經觸及泰山金融的核心敏感區域了。交易應當是公平合理的。”
她鮮紅的指甲輕輕劃過杯沿，發出令人不悅的聲響：“僅僅一個模糊的指向，並不足以讓我無償地分享我所知道的信息。”她紅唇微勾，臉上掛著熟悉的，掠食者的笑容，提出了條件，“這樣吧，你現在向我出售一次‘貨物’，我可以考慮，向你透露一些……不涉及核心機密的基礎信息。”
李豫沉默著，兜帽下的眉頭微蹙。他需要情報，但也不想被對方完全拿捏。凱特琳的提議在他的預料之中，這是一場交易，他必須拿出對等的籌碼。
片刻後，他抬起頭，陰影中傳出的聲音平靜而堅定：“可以。但代價不止是情報。”他頓了頓，清晰地報出價碼，“我還要十萬信用點。現金，而且是洗白的，能直接存入我個人賬戶，不會被追查來源的那種。”
他特意強調了“洗白”和“個人賬戶”，這是為了避開黑金使用的麻煩和高額手續費。
凱特琳似乎對他的加價毫不意外，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乾脆利落地點頭：“成交。”
協議達成，氣氛似乎緩和了一些。
凱特琳從隨身攜帶的一個恒溫手提箱裡，取出一套精致的采血設備——並非醫院常見的粗大針管，而是一根細長的、閃爍著銀光的空心獠牙狀探針，連接著一個巴掌大小的、不斷變換著幽藍光暈的儲存單元。
“放鬆，很快就好，不會疼的。”凱特琳的聲音溫柔，那雙緊盯著李豫脖頸血管的紅瞳，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渴望。
李豫拉低了一點兜帽，微微側頭，露出頸側。他能感覺到那根冰冷的“獠牙”輕輕抵在皮膚上，隨後傳來一絲微不可察的刺痛，仿佛被蚊子叮了一口。緊接著，一股輕微的吸力傳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身血液帶著溫熱的生命力，順著那根探針流入儲存單元。
整個過程大約持續了三十秒。凱特琳的動作熟練而精準，取血量嚴格控製在約定範圍內。當探針拔出時，皮膚上隻留下一個微小的紅點，迅速愈合。
凱特琳小心翼翼地將儲存單元放回恒溫箱，鎖好。在做這一切時，她的指尖似乎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呼吸也比平時略微急促了一分，顯然是在極力克製著對剛剛到手“極品貨物”的本能衝動。
做完這一切，她深吸一口氣，重新坐回沙發，推了推眼鏡，恢複了那副優雅從容的姿態，開始履行她的交易部分。
“關於‘血族’素體，既然你遇到了拙劣的仿製品，告訴你也無妨。”她語氣平淡，如同在介紹一款產品，“我們自上而下，大致分為三個等級。”
“最高是‘長老’，他們通常隻在地球總部活動，是公司的基石和守護者，你不會在天空城見到。”她輕描淡寫地帶過最高層，“我使用的，是‘貴族’級素體，擁有在速度、感知和能量穿刺方麵的卓越性能，是公司對外業務和中高層管理的標準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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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公司常規的武裝力量，和對外出售的一部分素體，‘騎士’級。他們是量產型，性能穩定，成本可控，足以應對大多數常規威脅。”
她坦然承認了那個關鍵缺陷，或者說，特性：“如你所想，維持‘血族’素體的高性能，需要定期攝入高活性的生物血液，或者特製的能量液。這既是力量的源泉，也是……一種必要的維係。”她沒有用“缺陷”這個詞，但彼此心照不宣。
“至於你看到的那些劣質仿製品……”凱特琳眼中再次閃過厭惡，“花園集團那群躲在溫室裡的‘園丁’，竟然用他們那套誘導變異的技術，結合肮臟的化學興奮劑，試圖複刻‘血族’的力量？簡直可笑又可悲。他們隻模仿了最表層的外觀特征，製造出一群被藥物驅動、透支生命、連穩定形態都維持不住的怪物。”
“不過，”她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嚴肅，“技術泄露的途徑，確實需要調查。我會留意內部是否有異常的數據流動或物資流失。感謝你提供這個線索，李先生。同時我需要警告您，隨意插足公司之間的內部競爭非常不理智。不管你向我打聽消息的目的是什麼，都請你遠離這場漩渦中心，以防被輕易的碾成碎片。”
對話到此，凱特琳已經履行了她的承諾，提供了基礎情報並承諾內部調查。
李豫安靜地聽著，大腦卻在飛速過濾著每一個字。凱特琳的解釋清晰、層次分明，聽起來合乎邏輯，幾乎無懈可擊。但這番說辭的內容，隻勾勒出簡單的框架，卻巧妙地將所有血肉與核心細節隱藏在了陰影裡。不過這也符合他對凱特琳的印象——精明的商人。她當然不可能將所有秘密合盤托出。不過，確認極樂幫暫時沒有泰山和花園兩重阻力，眼下的信息已經足夠了。
凱特琳站起身，提起那個裝著李豫血液的恒溫箱，準備離開。臨走前，她似乎想起什麼，用個人終端操作了幾下。
幾乎同時，李豫的腦插收到了轉賬提示——十萬信用點，來源顯示為一個經過多層加密的公共匿名賬戶。
然而，就在款項剛剛進入李豫個人賬戶的下一秒，一條刺眼的紅色警告信息彈了出來：
【警告：您的賬戶因單筆大額不明來源資金注入，觸發天空城金融監管總局反洗錢協議，賬戶已被臨時凍結。請於三個工作日內前往指定機構說明資金來源，否則將麵臨永久凍結及法律訴訟風險。】
李豫看著這條信息，兜帽下的臉瞬間黑了。
凱特琳顯然也通過某種渠道同步收到了這條係統警報。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了李豫一眼，金絲眼鏡後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嘲弄。
“看來，我尊貴的客戶，個人賬戶的乾淨程度，遠不如你的……身體素質那麼令人印象深刻。”她輕笑著搖了搖頭，語氣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她重新操作了幾下終端，動用了泰山金融的高級權限。幾分鐘後，李豫賬戶的凍結狀態被解除。
然而，當李豫再次查看餘額時，臉色更黑了。到賬的十萬信用點，赫然被係統自動扣除了兩萬點，備注為：【跨行大額匿名轉賬所得稅及風險準備金】。
實際到手，隻有八萬。
凱特琳顯然也看到了最終結果，她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不再多言，邁著優雅而危險的步伐，身影消失在酒吧走廊的儘頭，仿佛一位剛剛完成了一場輕鬆狩獵的女王。
李豫鬱悶地站在原地，感覺自己像是奮力掙紮卻依舊被蛛網黏住的飛蟲。這種無處不在的、來自整個體係的壓榨感，並未因他力量的增強而有絲毫減弱。他深吸一口氣，將這口鬱氣強行壓下，也轉身離開了酒吧，身影重新沒入天空城永不熄滅的、冰冷而絢爛的霓虹光芒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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