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廣廈大廈那間狹小卻足以讓他卸下偽裝的宿舍時，李豫感覺自己的大腦像是一台過載的服務器，各種紛亂的信息和情緒代碼在其中瘋狂衝撞，幾乎要引發邏輯死鎖。
凱特琳和蔚奧萊特，竟然是那種關係？
這個事實帶來的衝擊力，絲毫不亞於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被懸賞百億。他坐在床沿，回想起昨晚在“漏壺”酒吧包間裡那極具衝擊性的一幕，依舊覺得有些荒誕不經。一位是泰山金融位高權重、優雅危險的“貴族”評估員，一位是在深網興風作浪、與多家巨頭為敵的頂級黑客……這兩個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女人，竟然是一對戀人？
隨即，一種難以言喻的鬱悶感湧上心頭。所以他之前眼巴巴地跑去“賣血”換取情報，到底是在忙活個啥？人家正牌女友，還是泰山金融的內部高層，能動用的資源和掌握的內幕信息，豈是他這個還在底層掙紮的通緝犯可比？自己好不容易換來的情報，在凱特琳看到蔚之後隨口透露的、關於伯特現狀的完整消息麵前，顯得單薄又滯後。
他甚至有些古怪地想，小張要是知道他奉若神明、一見鐘情的“夜影姐姐”早已心有所屬，而且對象還是一位如此……危險的女性，他那顆脆弱的宅男之心會不會瞬間碎成玻璃渣？這可憐的孩子，還沒開始追求，就已經注定失戀了。
現在情況徹底變了。凱特琳知道了蔚奧萊特委托的真相，知道了伯特是她的弟弟。以凱特琳展現出的能量和對蔚奧萊特的維護，她完全有能力調動遠比李豫強大的力量去處理此事。蔚奧萊特……還需要他這個身份敏感的援軍嗎？
“或許，我該找個機會，把那一百萬黑金還給她，然後體麵地退出？”李豫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上的黴斑，腦子裡亂糟糟地想著，“這本就是她們‘一家人’的事情，我一個外人摻和在裡麵，算怎麼回事？”
各種念頭如同走馬燈般在他腦海中旋轉，多日的疲憊最終戰勝了紛亂的思緒，他就在這種半是迷茫、半是解脫的複雜心緒中，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中午，刺耳的通訊提示音鑿穿了李豫混沌的睡眠。他有些煩躁地接通，甚至沒來得及看清來電顯示——並非慣用的加密通道，而是一個普通的號碼。
“李豫。”
一個冰冷、急促，帶著一絲極力壓抑卻依舊能聽出的驚惶的女聲，直接在他腦海中炸響。
是凱特琳！她竟然沒有使用任何加密措施，直接聯係了他！
李豫瞬間清醒，猛地從床上坐起，睡意全無。
“蔚被抓走了。”凱特琳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我剛收到的消息，是極樂幫的人。”
李豫的心猛地一沉。昨晚剛剛理清些許的頭緒，瞬間又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徹底打亂。
“情報顯示，人被帶往極樂幫在迷霧帶第十一巷道的核心據點。我發坐標給你。”凱特琳語速極快，“兩小時後，據點東側兩個街區外，那個廢棄的‘淨化之風’空氣過濾站頂樓彙合。”
通訊戛然而止。
李豫看著腦中傳來的坐標點，雖然他已經準備退出這場行動，但現在顯然沒法馬上抽身了。沒有任何猶豫，李豫迅速換上那套用於偽裝的灰色防護服和黑色衛衣，戴上頭套，將自身再次包裹於陰影之中。他並非濫好人，但也無法眼睜睜看著蔚奧萊特被極樂幫那種毒巢所抓獲。而且，不管他倆之間的委托關係是否還有效，她怎麼也算是之前屠龍行動的戰友和雷小玲的朋友。
兩小時後，李豫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潛入了指定的廢棄過濾站。這裡曾經是維持下城區某個區域空氣質量的龐大設施，如今早已鏽蝕報廢，巨大的風扇葉片扭曲斷裂，管道如同巨獸的骸骨般裸露在外，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鐵鏽和化學殘留物的刺鼻氣味。
他沿著鏽跡斑斑的維修梯攀上頂樓平台，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很快，他就在一個巨大的、布滿破洞的排氣管道陰影下，看到了另一個身影。
那人同樣穿著一身寬大的、足以完全遮掩身形的深灰色鬥篷，兜帽拉得很低，臉上似乎也做了模糊處理，看不清具體容貌。但李豫幾乎立刻就確認了對方的身份——除了凱特琳，不會有第二個人擁有那種即使隱藏在臃腫鬥篷下，依舊能隱約感受到的、混合著危險與優雅的特殊氣場。她終於把她那過於引人注目的火爆身材，結結實實地隱藏了起來。
兩個同樣隱藏在偽裝之下的人，在這片荒廢之地碰頭，仿佛兩隻在廢墟中彙合的夜行生物。
“你怎麼會直接聯係我？”李豫率先開口，聲音透過頭套顯得有些沉悶，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在泰山金融背景深厚，能動用的力量遠比我這個……‘賞金獵人’要強得多吧？”
凱特琳轉過頭，兜帽下的陰影中，似乎有一道銳利的目光落在李豫身上。她的聲音透過某種簡易的變聲器，帶著一絲電子雜音，卻依舊能聽出其中的冷靜和決斷：“蔚相信你有能力解決問題。她信任你，而我尊重她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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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了頓，繼續道，語氣帶著一絲冰冷的現實考量：“至於泰山金融的力量……一旦總部的人正式介入，事情的性質就變了。即使我和我的家族不怕因為情報泄漏而被問責，蔚也必定卷入其中，以她曾襲擊公司分部的夜影的身份，或者作為‘咒’的親屬被公司當作和花園談判的籌碼。她的安全無法得到保證。我需要一個……高效的、並且暫時與公司層麵無關的解決方案。”
她的解釋清晰而冷酷，直指自己的身份會給蔚帶來的麻煩。李豫瞬間明白了她的處境和選擇。在某些時候，公司內部的身份和資源，反而會成為掣肘。
“現在的情況，”凱特琳將話題拉回眼前，“我們必須儘快潛入極樂幫，找到蔚，並把她救出來。根據情報，那裡防守嚴密，不僅有極樂幫自己的武裝，很可能還有花園集團提供的安保力量和監控係統。硬闖是下下策。”
“你有什麼計劃？”李豫問道。既然結成了臨時同盟，他需要知道凱特琳的打算。
凱特琳從鬥篷內側取出一個隻有手指長短、密封的金屬小針管。針管內部是一種仿佛擁有生命般、緩慢流動的暗紅色液體，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不祥的光澤。
“這是我的素體自行生成並提純的‘血毒’，”凱特琳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其活性和效力，遠超那些量產型‘騎士’階級的分泌物。”
李豫看著那管暗紅色的液體，心中升起一股寒意。他想起了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打手。
“它能做什麼？”
“高濃度的‘貴族’血毒，能夠在極短時間內，強行覆蓋並重塑一個普通人的神經突觸和基礎思維模式。”凱特琳的語氣平靜得像是在描述一項普通的生物技術，“效果是，讓中毒者在短時間內，變成對血毒來源——也就是我——絕對忠誠、唯命是從的奴仆。他們會保留大部分記憶和技能，但底層邏輯會被修改，將我的指令視為最高優先級的行動準則。”
李豫倒吸一口涼氣。這效果，簡直堪比最邪惡的洗腦技術！
“但是，”凱特琳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凝重，“這種能力，因為其過於違背倫理和潛在的巨大社會風險，被各大公司聯手嚴厲禁止泰山金融擴散和使用。一旦被發現我們私自使用，會引來極大的麻煩。”
她將針管遞給李豫：“我的計劃是，找到一個負責極樂幫興奮劑擴散的中層頭目，用這個‘改造’他的思想。然後，利用他的身份和渠道，以‘有一筆關乎新型興奮劑配方的大生意要麵見更高層負責人’為名義，混進據點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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