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礦坑的岩壁結著暗紅色鹽晶,像凝固的血珠嵌在玄武岩肌理中。炎烈的靴底碾過碎石,發出骨骼碎裂般的脆響,在空蕩的礦道裡激起三疊回聲。他舉著光刃劈開最後一道鏽鐵閘門,刃口劃過金屬的尖嘯中,硫磺與星穹鋼的混合熱氣撲麵而來,帶著火山噴發後的焦糊味。
左臂的黯蝕紋路突然發燙,灰黑色線條像被驚動的蛇群,在皮膚下劇烈蠕動。最末端的分叉處泛起血珠,順著肘彎滴落在工裝褲上,洇出一朵朵灰黑色的花。
“就是這裡。”鐵山的聲音裹著金屬摩擦感,像生鏽齒輪在轉動。他抬起星穹鋼義肢,關節處的炎家徽記——半團火焰纏繞著星軌——與閘門浮雕隱隱呼應,“炎家最後的鍛造工坊,藏在玄武岩褶皺裡,是當年用星穹鋼熔漿澆築的隱蔽所。”
淩星指尖戴著的昆侖族銀戒輕觸閘門內壁,戒麵鑲嵌的月光石隨血脈能量亮起。她撫過螺旋刻痕時,指甲蓋與金屬摩擦產生細碎火花,紋路在光刃下泛著暗金色,與炎烈左臂的黯蝕紋路形成詭異對稱,連最細微的鋸齒狀分叉都分毫不差。
“像鏡子裡外的倒影。”她指尖的血脈能量微微震顫,在刻痕凹槽裡凝成細小的金色液珠,“這些痕跡在吸收熱能,我的能量接觸時會產生共振。”
月璃展開全息掃描儀,淡藍光網如蛛網般籠罩整個洞窟。屏幕上跳動的綠色數據流中,火山晶的能量參數格外醒目:“純度78,星軌活性45。這些赤紅色晶體在為遺址供能,每三分鐘脈動一次,像心臟泵血時的舒張與收縮。”
洞窟中央的鍛造爐突然嗡鳴,黃銅質地的爐身震顫著抖落表層鐵鏽。爐膛內壁的火山晶應聲亮起,從底座到爐口依次攀爬上金色光紋,晶體內的星軌陣紋緩緩流動,隨溫度升高如活藤蔓般舒展,尖端甚至吐出半透明的火舌。
炎烈呼吸一滯,喉結上下滾動。這場景太熟悉——每次黯蝕能量失控,眼前就會閃過類似的流動金光,隻是記憶總被太陽穴炸開般的劇痛撕裂得支離破碎,隻留下掌心灼燙的觸感。
“過來。”鐵山走到爐前,星穹鋼義肢揮起時帶起一陣冷風,齒輪轉動聲在洞窟回蕩成金屬協奏。他指向爐口懸掛的鐵鏈:“看看那些鏈環,你祖父的手溫還留在上麵。”
鐵鏈鏽得發黑,像被遺忘的絞刑架,唯有凸起刻字保持著星穹鋼的銀灰色。炎烈湊近時聞到鐵鏽與檀香混合的氣味,看清“淬火如淬心”五字時,心臟像被重錘擊中,胸腔裡泛起鐵鏽味的腥甜。
“剛柔方共生。”鐵山接下半句,脖頸的燒傷疤痕在火光中泛起紅暈。那道橫跨喉結的疤痕猙獰可怖,一半是火焰造成的焦黑褶皺,一半是黯蝕侵蝕的灰敗鱗片,“炎家的鍛造口訣刻在三十七個工坊的爐壁上,也是與矽基生命簽訂契約的根本。”
腳下的黑曜石地磚突然發燙。起初隻是微溫,像貼著暖爐的玻璃,轉瞬就熱得像踩在炭火上,灼燒感透過工裝靴底直竄天靈蓋。淩星踉蹌後退時撞在鐵架上,金屬碰撞聲裡,她看見地磚縫隙滲出橙紅色光點,像岩漿正從地殼深處湧來。
“那些光在動!”她指向洞窟深處的石壁裂縫,聲音因驚訝微微發顫。光點正順著裂縫的走向流動,勾勒出隱藏的星軌圖案。
無數光點從裂縫湧出,懸浮空中如同燃燒的星塵。炎烈伸手觸碰的瞬間,光點突然炸開成火焰影像——畫麵裡,銀須老者揮錘敲擊,錘頭火焰中的星軌陣紋,與他臂環的殘缺圖案分毫不差,連鍛造時飛濺的火星數量都完全一致。
“燃燒的記憶長廊。”鐵山從工裝內袋取出泛黃手冊,封麵燙金的炎家徽記在火光中流轉,邊緣因歲月侵蝕翹起細小的卷邊,“每塊火山晶都儲存著記憶,記錄著炎家與矽基生命三百年的鍛造史,從第一塊星穹鋼的熔煉到最後一次契約更新。”
手冊展開瞬間,紙張邊緣燃起淡金色火焰,卻沒有絲毫焚毀的痕跡。文字化作流動光帶,在空氣中投射出完整鍛造步驟:星穹鋼熔煉需維持在1500c的臨界值、矽基晶體需以37度角傾斜融合、星軌陣紋需按北鬥第七星的軌跡鐫刻……
“這是……”炎烈的目光被光帶牽引,左手不受控製地抬起,模仿著展示的手勢。掌心掠過虛空時,竟能感受到空氣阻力的微妙變化,仿佛握著一柄無形的星穹鋼錘,連握柄的防滑紋路都清晰可辨。
“血脈裡的東西,藏不住的。”鐵山用義肢按住手冊第17頁,那裡紙張薄如蟬翼,邊緣有反複翻閱造成的毛邊,還殘留著星穹鋼粉末的銀灰色痕跡,“星穹鋼與矽基晶體的融合工藝,你祖父在昆侖祭壇沒能完成的事,該由你接續。”
角落傳來機械運轉的哢嗒聲,像有隻巨大的甲蟲在爬行。一個覆蓋淡藍色矽基晶體的金屬傀儡從陰影走出,眼部紅光在黑暗中明滅,外殼布滿細密劃痕,右肩的晶體甚至缺了一角,露出內部蛛網般的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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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號,基礎程序還在運行。”月璃的掃描儀急促蜂鳴,屏幕報告以每秒三條的速度刷新,“但它的晶體紋路有30與星軌陣紋重合,像是被改造過的鍛造輔助單元,有人在它的核心程序裡植入了星軌算法。”
7號傀儡的機械臂突然抬起,關節處的液壓杆發出嘶嘶聲,精準握住地麵散落的金屬坯料。坯料表麵的螺旋紋路在光線下轉動,與炎烈左臂的黯蝕紋路形成完美鏡像——連最細微的分叉角度都分毫不差,如同用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它在演示基礎鍛造流程。”淩星的指尖泛起金色光流,在空氣中畫出與傀儡動作一致的軌跡,“這些動作……我好像在昆侖禁地的壁畫上見過,隻是壁畫上是用朱砂畫的星軌。”
炎烈的目光凝固在傀儡動作上。當機械臂以特定角度揮動時,他腦海中突然炸開無數畫麵:昆侖祭壇的火光舔舐著星穹之樹、半透明的果實墜落在鍛爐裡、模糊的聲音在重複:“火引星軌,剛柔相濟,缺一不可。”
“拿起來。”鐵山將一柄星穹鋼錘推到他麵前,錘頭與地麵碰撞時發出鐘鳴般的響聲。錘頭的冷硬觸感讓炎烈渾身一顫,記憶碎片突然清晰——這柄錘子的重量、握柄弧度,甚至木柄末端的磨損痕跡,都與記憶中那柄無形錘子完全一致。
“感受它的溫度。”鐵山的義肢關節發出輕微哢嗒聲,他屈起金屬手指,指節處的星軌紋亮起,“星穹鋼會記住第一個握住它的人血脈溫度。”
鋼錘在掌心迅速升溫,從冰川般的冰涼到岩漿般的灼熱,最終穩定在與體溫一致的50c。炎烈突然想起月璃上周的檢測報告——他的血液裡,確實流淌著星穹鋼的微量元素,濃度恰好是普通人的十七倍,仿佛生來就是為了握持這柄錘子。
“第一錘,定基。”鐵山的義肢重重砸在金屬坯料上,火星濺落在黑曜石地磚上,燙出細小凹痕,“記住這種震感,從手腕傳到肩胛骨的共振頻率,讓星軌陣紋順著力量走,就像引導水流繞過礁石。”
炎烈揮動鋼錘的瞬間,爐膛內的火山晶突然爆發出強光。錘頭落下的角度、力度,甚至手腕轉動的17度弧度,都與石壁浮雕中先祖的動作分毫不差。他根本沒在思考,身體仿佛被某種古老本能操控,肌肉記憶比大腦反應快了半拍。
“這不是我……”他想停手,卻發現手臂被一股無形力量牽引,像被磁石吸附的鐵屑,“是血脈在控製我。”
“是喚醒。”淩星突然用昆侖方言喊道,金色光流順著錘柄注入鋼錘,在金屬表麵凝成流動的星軌,“火引星軌,剛柔相濟!這是昆侖與炎家的共同誓言!”
這句話像驚雷在炎烈腦中炸開。他猛地想起,這是小時候父親在火堆旁反複念叨的句子,那時隻當是普通童謠,此刻卻像鑰匙般打開了記憶閘門,所有碎片突然拚湊成完整畫麵。
鋼錘下的金屬坯料開始變形,螺旋紋路與星軌陣紋逐漸融合,像兩條纏繞的蛇最終合為一體。7號傀儡的機械臂配合著他的動作,每一次敲擊都精準落在需要強化的節點,仿佛兩者共享同一套記憶數據,連呼吸頻率都保持一致。
“很好。”鐵山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滴在金屬地麵,發出滋滋的蒸發聲。他捂住胸口彎腰時,義肢手掌不經意朝向地麵,一道微型防禦結界在陰影中一閃而逝——淡金色星軌陣紋組成的六角形,與鍛造爐浮雕的防禦陣完全一致,連陣眼位置都分毫不差。
“接下來是淬火,用那邊的油池。”他直起身時,義肢關節的齒輪聲明顯變沉,像是生鏽的門軸在艱難轉動。
淬火池泛著幽藍油光,星穹鋼碎屑在水麵漂浮,將鍛造爐的火光折射成破碎的金色光斑,像灑落在水麵的星子。炎烈正要將半成品臂環浸入,月璃突然伸手攔住他,掃描儀的警報聲尖銳刺耳。
“等等。”她的掃描儀對準油池,屏幕能量讀數劇烈跳動,紅色警告燈瘋狂閃爍,“雜質含量超標30,直接淬火會導致陣紋崩裂,就像往滾燙的玻璃上潑冷水。”
“雜質?”炎烈湊近觀察,金屬坯料表麵確實附著一層灰黑色物質,摸上去像凝固的瀝青,帶著黯蝕特有的腥氣,“是黯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