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星的指尖在休眠艙壁上懸停三秒。淡紫色黯蝕紋路正隨著他胸腔起伏緩慢伸縮,像某種寄生藤蔓在星穹鋼的分子間隙裡鑽行。指尖觸上的瞬間,冰碴劃骨般的刺痛順著神經竄來,讓他後頸的汗毛猛地豎了起來。
艙壁反光裡,細碎火花正劈啪炸開,帶著金屬鏽蝕特有的冰涼氣息。火花熄滅的刹那,一隻半透明的小手從光影中浮起——是捏著皺巴巴紙鶴的小雅,她指甲縫裡還沾著星塵,那是黑礦場星塵礦脈獨有的銀藍色顆粒。
“小星哥你看,翅膀上的星穹之樹!”
消毒水味裹著童聲撲麵而來。淩星猛地攥緊拳頭,指節叩擊艙壁發出悶響,幻影應聲碎成星點,隻剩艙壁深處傳來的低頻嗡鳴,正與太陽穴的跳動同頻共振。
“黯蝕活躍度又漲了0.3。”
月璃的聲音從左側傳來,清冷得像兩顆星冰在真空裡碰撞。淩星轉頭,全息屏上的金色能量曲線已扭曲成撕裂的布條,高頻滴答聲卡在臨界節點,突然爆發出刺耳的尖鳴。
月璃將矽基營養液滴在載玻片中央。粘稠液體泛著虹彩光暈,她指尖剛觸到邊緣,表麵就泛起層層淡藍漣漪,像把整片月光都投進了這方寸之間的湖心。
“凱倫送來的藥劑,光譜分析顯示成分完全一致。”她垂眸記錄數據時,睫毛在眼下投出淺影,“但淨化反應強度隻有標準值的67,衰減速度比預期快12。”
淩星走到檢測台前,一滴冷汗從下頜線滑落。水珠觸及鎖骨的瞬間突然凝結,化作淡紫色晶體掛在皮膚上,像串細小的紫水晶在冷光裡閃爍。
他伸手去抹,指尖剛碰到晶體就猛地縮回——血管裡仿佛有無數藤蔓在同步收縮,帶著鐵鏽味的腥氣順著喉嚨湧上來,嗆得他胸腔發緊。
月璃的手突然按住他後頸。淡藍色能量順著脊椎滲入,與血脈裡的金色光芒在鎖骨處猛烈相撞。三色交織的地方,黯蝕紋路像受驚的蛇群般瘋狂扭動,發出幾乎能聽見的摩擦聲。
“編號739,體征穩定,可進行第三次融合實驗。”
索恩的聲音從通訊器傳來,背景裡混著橡膠手套的摩擦聲。淩星抬頭,看見束縛帶扣環上的數字正微微顫動,頻率竟與記憶中小雅的抽泣聲完全一致,且恰好對應第44章星圖的坐標參數。
小雅的哭聲像被掐住的貓,尖銳又絕望。索恩白大褂上的深色汙漬突然在視野裡放大,讓淩星耳畔炸開星穹鋼破碎的銳響——那聲音混在引擎的轟鳴裡,徹底模糊了現實與幻境的邊界。
“小星哥,紙鶴……”
深層夢境裡,年幼的自己舉著紙鶴站在星穹之樹的陰影下。翅膀上的紋路在月光裡流轉,竟與月璃修複臂環時浮現的暗紋完美重合,連最細微的星軌分支都分毫不差。
“你還記得承諾嗎?”
童聲在意識裡變成重疊的回聲。淩星伸手去抓紙鶴,指尖卻徑直穿過虛幻的翅膀,隻撈到一把帶著星塵味的冷風,那觸感和黑礦場廢棄礦道裡的風一模一樣。
“淩星!”
肩膀被劇烈搖晃,他猛地睜開眼。炎烈的臉近在咫尺,瞳孔裡跳動著橘紅色火焰,檢測室的紅光正瘋狂閃爍,警報聲早已連成持續不斷的長鳴。
屏幕模擬圖裡,代表生命能量的金色流體正被紫霧切割成無數碎片,每個碎片上都能看到小雅驚恐的臉。
“黯蝕濃度15了。”炎烈死死按住他的手腕,指腹能摸到賁張的動脈,“你剛才差點把自己的動脈捏爆,指甲都嵌進肉裡了。”
淩星低頭,看見指甲深深嵌進腕間皮膚。淡紫色黯蝕正順著血管往上蔓延,像張細密的蛛網纏上小臂。幻境再次浮現:小雅手臂上的舊疤痕突然裂開,血珠落地的瞬間就化作黯蝕藤蔓,瘋長著纏向她的脖頸。
冰冷的觸感順著腳踝往上攀爬,帶著吸盤般的力道,越收越緊,勒得他喘不過氣來。
“她在求救。”淩星的聲音控製不住地發顫,“索恩在折磨她,用神經刺激儀……”
“那是偽造的神經信號。”月璃將藥劑猛地紮進他的靜脈,刺痛讓他清醒了一瞬,“凱倫的藥裡有神經乾擾成分,能激活你記憶裡的創傷畫麵。”
注射器推到一半突然頓住。淩星眼角的餘光瞥見凱倫手套邊緣,露出半枚鷹嘴樣式的星軌議會徽記,在紅光裡泛著淬毒般的冷光。
“夠了。”月璃按住注射器的推杆,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再推0.5毫升,黯蝕就會突破臨界點,徹底失控。”
凱倫緩緩抽回手,摘手套的動作帶著金屬摩擦的脆響。“月璃研究員似乎比我更清楚劑量標準。”她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指腹有手術刀留下的薄繭,“畢竟你們月家,對黯蝕的研究可比議會早得多。”
月璃沒理會這句嘲諷,轉身將樣本放進電子顯微鏡。淩星湊過去,看見矽基營養液正一點點吞噬黯蝕微粒,而它自身卻在逐分逐秒地黯淡下去,像團燃燒自己照亮他人的星火,光芒每弱一分,體積就縮小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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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第57章記載的能量對抗模式。”淩星低聲說,呼吸拂過顯微鏡的鏡頭,“淨化本身就是同歸於儘的過程,隻是誰先熄滅的問題。”
“所以需要找到那個平衡點。”月璃握著特製鋼筆,在檢測報告背麵劃出複雜星紋,與第49章古籍裡的符文如出一轍,墨水暈開時泛著淡藍色微光,“你父親的日誌裡提過‘潮汐包裹礁石’理論,能量的相互包裹而非對抗。”
淩星的呼吸猛地一滯。記憶裡那個總愛用星穹鋼碎片刻星軌陣紋的男人,手掌永遠帶著金屬的溫度,刻刀劃過鋼片的聲音像某種神秘的摩斯密碼。
“他說黯蝕不是敵人。”淩星的指尖無意識地敲擊桌麵,節奏竟與記憶中父親的刻刀聲完全重合,“是被扭曲的能量體,就像被磁場乾擾的星軌。”
“那是理想主義者的妄言。”凱倫發出一聲冷笑,金屬托盤被她的手肘撞到,發出清脆的響聲,“淩梟在黯蝕濃度30的時候,也堅持說這種話。”
她扔來一本皮質日誌。攤開的頁麵上,“淩父黯蝕入侵30”的記錄旁,畫著簡筆畫的星穹之樹——和鐵山手冊最後一頁的圖案完全相同,連樹冠的分叉角度都分毫不差。
淩星的指尖輕輕撫過那棵樹,突然聽見星艦外殼傳來劇烈的撞擊聲,像有無數隻拳頭在同時捶打金屬,震得檢測室的燈管都在嗡嗡作響。
金屬支架的吱呀聲從休眠艙方向傳來,竟與自己緊咬的磨牙聲詭異重合。炎烈猛地撲向控製台,屏幕上的隕石群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屑,正以不規則軌跡瘋狂撞來。
“隕石雨!”炎烈的指腹在控製鍵上翻飛如舞,額角青筋暴起,“是被黯蝕汙染的隕石群,它們在主動追蹤能量源!”
星艦開始劇烈搖晃,月璃的指尖在控製台留下淡藍色能量印。那些符文與第49章月家古籍的防禦陣紋同源,正隨著她的呼吸緩緩流轉,像片小型星圖在發光。
“左舷防禦能量條掉了40!”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喘息,額前碎發被汗水粘在皮膚上,“它們的汁液在腐蝕能量罩,防護層厚度每分鐘減損3!”
淩星踉蹌著衝向舷窗,正看見炎烈的火焰順著艦體紋路蔓延。外殼上附著的隕石被灼燒後,爆出綠色汁液,濺在玻璃上發出滋滋的聲響——那氣味和第53章記載的星獸血液的腥甜味一模一樣,帶著種令人作嘔的甜膩。
“這些隕石的軌跡很奇怪。”月璃調出三維星圖,指尖點在閃爍的紅點上,那些點正以某種規律移動,“像是被某種力量引導著撞過來,它們的飛行軌跡符合星軌議會的戰術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