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十七分,天光剛撕開一層灰蒙蒙的薄紗,高速公路上的霧氣還未散儘。
夜陵獨自駕車行駛在通往基地的封閉路段,雨夜殘留的濕氣黏在擋風玻璃上,雨刷左右擺動,發出單調而規律的“吱——吱——”聲。
車內寂靜得如同真空。
她右手搭在方向盤上,指節因長時間緊握微微泛白。
左手腕上的係統終端突然震動了一下,幽藍文字在視網膜邊緣悄然浮現:
【共感鏈接波動——信號源:y18,心跳頻率62,情緒判定:平靜,持續時長:2小時17分】
夜陵瞳孔一縮。
她猛地踩下刹車!
輪胎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銳響,車身劇烈晃動,險些撞上護欄。
她顧不上後視鏡裡被驚動的監控探頭,迅速調出係統後台數據流,指尖在虛擬屏上快速滑動,回放審訊室昨夜的監控記錄。
畫麵中,y18被銬在金屬椅上,一動不動。
整整一夜,他沒有閉眼,沒有進食,甚至沒有調整坐姿。
他隻是靜靜地坐在角落,背脊挺直如刀削,目光死死盯著那扇門——就是她離開的那扇門。
他的右手一直攥著什麼。
夜陵放大畫麵。
是k9的戰術牌。
那枚刻著編號與血型的金屬牌,已被他握得發燙變形,邊緣甚至嵌進了掌心,可他毫無知覺。
“……他在等。”夜陵低聲說,嗓音像砂紙磨過鐵皮,“不是等審判,不是等提審……他在等我。”
她忽然笑了,笑得極輕,又極冷。
可那笑意未達眼底,反而讓眸子深處燃起一團火——不是憤怒,是震動。
一個沒有痛覺、被灌輸指令、連“自我”都未曾覺醒的容器,竟然學會了等待。
不是程序設定的守候,而是……主動的選擇。
她調轉車頭,引擎轟鳴如野獸蘇醒,輪胎碾過積水,濺起兩道雪白水浪。
她沒通知任何人,沒走登記通道,直接從側翼戰術入口刷卡進入基地禁區。
作戰靴踏在金屬階梯上,每一步都像敲在心跳之上。
與此同時,訓練場上,陸昭陽正帶著隊員進行高強度綜合體能拉練。
他赤著上身,汗水順著緊實的背肌滑落,在朝陽下閃著光。
突然,餘光瞥到場邊一道熟悉的身影。
黑衣作戰服,濕發紮成利落馬尾,肩背筆直如槍。
“夜陵?”他甩下毛巾,走過去,遞上水壺,“你昨晚沒睡?”
她沒接,隻搖頭:“我在想一件事。”
“什麼事?”
“如果y18真是完美的我——複製了我的戰鬥記憶、神經反射、戰術本能……為什麼,他不敢殺你?”她抬眼看他,“他在狙擊塔上有三次機會,全部偏移。”
陸昭陽笑了笑:“因為你比他更狠?”
她卻認真搖頭:“不。因為我有想保護的人。而他……連‘想’都不會。”
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
陸昭陽笑容漸收,看著她眼底那抹深不見底的孤寂與清醒,心口像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
“如果有一天,”她忽然問,“我變成他那樣——沒有情緒,沒有牽掛,隻剩任務和效率……你會開槍嗎?”
陸昭陽沉默三秒,然後直視她的眼睛:“我不會讓你變成那樣。”
她望著他,終於輕輕點頭,轉身離去。
審訊室門開啟的瞬間,冷氣撲麵而來。
y18依舊坐在原位,頭低垂,像一尊被遺忘的雕塑。
夜陵走到桌前,沒說話,隻從戰術內袋取出一張照片,輕輕放在金屬桌麵上。
陽光下的少女,紮著雙馬尾,笑容燦爛,手裡舉著一隻烤玉米,背景是遊樂園的摩天輪。
“她叫小雅。”夜陵說,“k9的妹妹。”
y18的手指猛地一顫,幾乎要抽搐。
“她知道k9死了。”夜陵繼續道,“但她不知道,k9最後清醒的十秒裡,說的是什麼。”
她停頓一秒,聲音壓低:“‘彆讓他們複製我。’”
y18緩緩抬頭,機械般轉動脖頸,瞳孔收縮,第一次真正聚焦在她臉上。
“你不是容器。”夜陵盯著他,“你是選擇。你可以繼續當影子,被命令、被使用、被銷毀……也可以,做個人。”
空氣死寂。
良久,y18嗓音乾澀如鏽鐵摩擦:“如果我……選擇做個人……你會帶我走嗎?”
夜陵沒回答。
她解下肩章,輕輕放在桌上——那是她作為王牌特戰隊員的身份象征。
“我帶你去見她。”她說,“但你得自己走。”
y18低頭看著那枚肩章,又看向桌上的照片,手指緩緩鬆開,掌心赫然是一道血痕,那是戰術牌刻出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