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港江堤的夜風像刀子,割在裸露的皮膚上。
江麵漆黑如墨,倒映著城市扭曲的燈火,仿佛整座城市正在下沉。
夜陵站在堤岸高處,黑色作戰服緊貼身形,匕首已歸鞘,可她的指節仍緊扣在靴筒邊緣,像是隨時準備拔出斬斷什麼。
手機屏幕還亮著,那張熱成像圖像烙印般刻進她瞳孔——b區地下三百米,y1800艙體核心溫度正以每分鐘0.8c的速度飆升,生命體征模擬波形,竟與她此刻的心跳完全同步。
一模一樣的頻率,一模一樣的起伏,仿佛地底深處有另一個她在呼吸,在蘇醒,在回應她。
【檢測到高危神經共振源,建議立即隔離接觸。】
係統提示無聲浮現,血紅色的警告框在視野角落閃爍,像一道封印令。
她冷笑,抬手抹過額角一縷被風吹亂的發絲,聲音低得幾乎被風吞沒:“我不是去認親的。”
“我是去關掉那個——不該醒的東西。”
腳步聲由遠及近,沉穩有力,踏碎了江堤的寂靜。
陸昭陽走來,作戰外套未扣,露出內裡的戰術背心,右眼紗布早已拆除,左眼瞳孔深處卻泛著一絲極淡的金紋,如同電路板上流過的微光——那是“命運同調”的殘留痕跡,也是他第一次主動反向連接她意識的證明。
他沒說話,隻是站到她身側,目光落在她緊繃的側臉上。
“你確定要親自進去?”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
“必須是我。”她盯著遠處城市地平線下那片被高樓掩埋的陰影,“它是‘原始體’,基因序列與我同源率99.7,神經係統結構完全複製。它醒來的第一秒,就會試圖與我建立神經鏈接,吞噬我的意識,重塑‘完美士兵’。”她頓了頓,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但他們忘了,真正的‘完美’,不是聽話,是會反殺。”
陸昭陽沉默片刻,忽然問:“如果……它也有意識呢?”
夜陵一怔。
“我是說,”他目光直視她,“如果它不是程序,不是複製品,而是一個被困在冷凍艙裡、和你一樣被製造、被封存、被當作工具的生命呢?”
風驟然停了一瞬。
她沒回答,隻是緩緩閉了閉眼。
腦海中閃過“灰域”密鑰裡那段被加密的檔案——y1800,代號“原始體”,未逃逸,未汙染,純淨模板。
可“純淨”這個詞,從來就不該用在一個人身上。
她睜開眼,眸底寒光凜冽:“它要是敢動我的人,我就讓它嘗嘗什麼叫‘汙染’。”
廢棄變電站內,昏黃應急燈搖晃著,投下斑駁的影子。
沈野的聲音從加密頻道傳來,帶著電流特有的沙啞:“‘鏡麵’已黑入城市電網中樞,子夜前若完成意識上傳,全城ai係統將全麵失控。交通信號、醫院維生設備、防空雷達……全部癱瘓,北港會變成一座死城。”
阿豹蹲在角落檢查戰術背心,手指頓了頓,抬頭看向夜陵:“萬一……你又失控了呢?上次在c區,你一拳轟穿合金門,差點把我也打穿。”
空氣一靜。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夜陵緩緩抬眼,目光清明如刃,一字一句道:“我會在暴走前自毀神經鏈接器。”她從戰術腰包取出一枚微型裝置,金屬外殼泛著冷光,“一旦我意識被反向入侵,倒計時三秒,自動引爆,切斷所有神經信號。”
她頓了頓,聲音微沉:“但你們得答應我——彆殺她。”
眾人一怔。
“她是‘原始體’,是實驗產物,是威脅……”一名特勤隊員忍不住開口。
“她是另一個我。”夜陵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她沒逃出來,沒見過陽光,沒吃過街邊的烤紅薯,沒被人叫過‘夜陵’這個名字。”她指尖微微發緊,“她隻是被鎖在黑暗裡,等一個人來關掉電源。”
話音未落,陸昭陽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扣住她手腕,將那枚自毀裝置輕輕拿走,換了一枚充滿電的備用電池塞進她掌心。
“我不信你會失控。”他看著她,左眼金紋微閃,“我隻信你救人的樣子。”
夜陵指尖微顫,沒抽回手,也沒說話,隻是低頭將電池牢牢扣進裝備槽。
突入b區的路線由老周接應。
這位沉默的電網工程師早已黑入地下通風係統,手動關閉了三十七個監控節點。
他在廢棄通風口等他們,臉上滿是風霜,遞上一張泛黃的照片。
照片上,一個小女孩抱著橘貓,笑容乾淨,身後是“北港兒童心理康複中心”的牌子。
“周璃最後記得的溫暖,是你抱著貓說‘它叫小橘,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老周聲音沙啞,“她說你那天穿的是白裙子,發繩是藍色的,還偷偷把最後一塊糖塞進她口袋。”
夜陵盯著照片,喉嚨猛地發緊。
她終於明白,為何“鏡麵”總在數據流裡藏一隻虛擬橘貓——那不是彩蛋,不是程序冗餘,是求救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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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周璃殘存意識在無儘黑暗中,一遍遍重複的童年記憶,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光。
她將照片仔細折好,收進貼胸的內袋,低聲道:“等我們出來,帶我去看看那地方。”
老周點頭,目送他們消失在幽深的通風管道。
三百米地下,b區核心通道冰冷如墓穴。
夜陵走在最前,戰術手電的光束切開黑暗,映出牆上斑駁的“涅盤計劃”標識。
空氣中有股淡淡的金屬味,混著冷凍液揮發的寒氣。
前方,一扇厚重的合金門半開,門縫中滲出幽藍的光,像是某種生物在呼吸。
她停下腳步,耳機中傳來沈野的警告:“神經共振頻率持續攀升,你的心跳和y1800的腦波同步率已達87……再靠近,意識鏈接可能自動觸發。”
夜陵沒動,隻是緩緩抬手,按在左耳後的神經鏈接器上。
也不是複製品。
那是一麵鏡子——映出她本該成為的模樣:順從、純淨、無痛無感的“完美士兵”。
可她偏偏是逃出來的那個。
是燒了實驗室、殺了教官、踩著屍體走出地獄的夜梟。
是現在,握著匕首、護著同伴、還能為一張舊照片心頭發緊的夜陵。
她深吸一口氣,邁步向前。
合金門在她靠近時緩緩開啟,藍光洶湧而出,照亮了她冷峻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