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在廢墟上空盤旋,如無數亡魂的嗚咽。
夜陵癱坐在崩塌的記憶回廊中央,四周是碎裂的冰晶與殘存的數據流,像銀河傾覆後遺落的星屑。
她的意識如斷線風箏,在現實與幻境之間飄搖不定。
忽然,一道白影從崩解的核心中緩緩走出。
林曼芝。
她穿著那件熟悉的白大褂,長發披散,麵容溫柔得近乎聖潔。
可那雙眼睛——空洞、機械,卻又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母性光輝。
“回來吧。”她的聲音輕柔如風,卻穿透了夜陵每一根神經,“你是我的作品,也是我的救贖。沒有你,‘涅盤計劃’隻是冰冷的代碼;有了你,人類進化將迎來新紀元。”
夜陵瞳孔驟縮。
這不是林曼芝。
不是那個會用手術刀給她刻吊墜、笨拙地煮糊雞蛋的母親影像。
這是被篡改過的神像,是披著親情外衣的精神枷鎖。
她猛地抬頭,四周冰壁驟然亮起——無數投影浮現,身穿各國軍服、特工製服的人影跪伏在地,口中齊聲低誦:“容器歸位,聖母重生……容器歸位,聖母重生……”
聲浪如潮,層層疊疊,幾乎要將她的意誌碾成粉末。
她終於明白了。
這根本不是什麼ai殘餘,而是早被境外勢力植入的“意識神化協議”。
他們要的不是複活林曼芝,而是借她的基因模板和夜陵這具“完美容器”,打造一個全球特戰基因庫的至高控製中樞——一個以“母體”為名的假神廟。
而她,就是祭壇上唯一的獻祭品。
“嗬……”夜陵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血腥味在口中彌漫,“老子的命,不跪假神的廟——更不給瘋子當聖物。”
她猛然抽出戰術匕首,刀刃寒光一閃,毫不猶豫地劃破左手手腕。
鮮血湧出,順著掌心滴落,在凍結的冰麵上濺開一朵朵猩紅之花。
她咬牙,用血一筆一劃,畫下那個她曾拚了命想擺脫、如今卻甘願背負的圖騰——
烈風隊徽。
狼首銜刃,傲立風雪。
那一刻,仿佛有某種無形的鎖鏈應聲而斷。
就在此時,遙遠的基地指揮室內,小霜死死攥住操作台邊緣,臉色慘白如紙。
監測屏上,夜陵的生命體征幾近歸零。
“不行……不能丟下她!”她顫抖著手指,強行接入“心錨網絡”的低頻通道——那是陸昭陽親自設定的緊急喚醒頻率,隻能承載一句話,重複播放。
她按下按鈕,聲音哽咽:“隊長……你說的那句,送給她。”
通訊頻道中,傳來陸昭陽低沉卻堅定的聲音——
“夜陵,回來。”
一遍,又一遍。
聲波穿越強磁場乾擾,穿透千米冰層,順著神經鏈直刺夜陵意識深處。
她指尖猛地一顫。
記憶碎片轟然炸開——
是那個暴雨夜,子彈呼嘯而來,陸昭陽將她猛地推開,自己肩頭炸出血花。
她手忙腳亂給他包紮,烤的麵包焦黑堅硬,他卻笑著咬了一口:“你烤的麵包,比我命還金貴。”
是集訓考核後,她渾身是傷地倒在泥地裡,他蹲下來,把軍大衣披在她身上,說:“丫頭,你瘋得漂亮。”
是他說:“你在,烈風就在。”
原來,她早就不隻是“夜陵”這個名字,也不再是任何人的作品或容器。
她是烈風的刀,是戰友的後背,是有人願意用命去護的——自己人。
“暖……是這樣的。”她喃喃,忽然想起寒錚臨死前那句含糊不清的話。
她顫抖著從頸間取下那枚發黑的銀吊墜,輕輕掰開——那粒從寒錚崩解時凝結的冰晶,靜靜躺在內層。
此刻,它竟在微微發燙。
她猛然睜眼,眼中血絲密布,卻燃起前所未有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