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被之後,寒潭苑的日子似乎又恢複了死寂。
沈林風不再提出任何要求,每日隻是安靜地進食、服藥,大部分時間都裹著那床灰撲撲的棉被,靠坐在床頭,閉目養神。
送飯的弟子樂得清靜,每次都是匆匆來,匆匆去,恨不得離這晦氣院子越遠越好。
但沈林風的心,從未真正平靜過。
她在等。
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孕吐的反應在丹藥的壓製下減輕了許多,雖然依舊沒什麼胃口,但至少能勉強吃下東西,維持著身體最基本的消耗。
時間一天天流逝,腹中的小生命也在悄無聲息地成長。
終於,在她懷孕將近四月的一個午後,她正假寐著感受體內那絲微弱的靈氣流轉,腹部突然傳來一下極其輕微的、如同小魚吐泡般的觸動。
沈林風猛地睜開了眼睛,手下意識地撫上小腹。
又是一下,很輕,卻無比清晰。
胎動。
孩子第一次動了。
一種極其陌生而奇異的感受瞬間攫住了她。不是原主殘留的愛意,也不是她自身的算計,而是一種源於生命最本能的悸動和連接。
她愣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回過神來。
時機到了。
第二天,送飯的弟子照例將清淡的飯食從小口推進來,卻發現沈林風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來取。
弟子皺了皺眉,不耐煩地敲了敲小門:“喂!吃飯了!”
裡麵傳來一聲極其虛弱的回應,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和…一絲驚慌?
“師…師弟…能否…能否勞煩你,請…請仙尊座下的道童過來一趟?”
弟子一愣,隨即嗤笑:“沈林風,你又想耍什麼花樣?道童師兄也是你能隨意指使的?”
“不…不是…”裡麵的聲音更慌了,甚至帶上了哭腔,“我…我不是有意的…隻是…隻是身體似乎…出了些古怪…我害怕…求你了,師弟…”
那弟子聽她聲音不似作偽,似乎真的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心裡也犯起了嘀咕。萬一真出了什麼事,他知情不報,倒黴的還是自己。
“…等著!”他沒好氣地吼了一聲,終究還是不敢大意,快步離開去尋道童。
約莫半個時辰後,院外傳來了腳步聲。
來的不僅是那位小道童,還有一位藥廬的女弟子。顯然,道童覺得這種“身體古怪”的事情,還是帶個懂醫的來更穩妥。
院門打開,兩人一眼就看到沈林風蜷縮在床邊,臉色蒼白,雙手死死地捂著小腹,身體微微發抖,眼神裡充滿了無助和恐懼。
“怎麼回事?”道童皺著眉問道,語氣還算平和,但帶著疏離。
藥廬女弟子上前幾步:“沈師姐,何處不適?”
沈林風抬起頭,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聲音發顫:“我…我也不知道…就是這裡…突然…突然動了一下…然後又不動了…是不是…是不是孩子…”
她的話說得斷斷續續,充滿了作為一個初次懷孕、又毫無依靠的女子的恐慌。
藥廬女弟子聞言,神色稍緩。她上前,示意沈林風伸出手腕。
指尖搭上脈搏,細細感應了片刻,又輕輕將手虛按在沈林風的小腹上方,注入一絲極溫和的探查靈力。
片刻後,她收回手,對道童點了點頭:“道童師兄不必擔憂,是正常的胎動。胎兒並無大礙,隻是母體過於虛弱,胎動感知會比常人更明顯些。”
道童聞言,明顯鬆了口氣。隻要不是快死了就行。
沈林風卻仿佛沒聽懂,依舊抓著女弟子的衣袖,急切地問:“真的沒事嗎?可是它動了…怎麼會動呢?是不是不舒服?師姐,你再幫我看看…”
她表現得完全像一個被嚇壞了的、毫無經驗的孕婦,死死揪著這突如其來的“救命稻草”。
女弟子看著她這副模樣,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曾經風光無限的大師姐,落到如今這步田地,連最基本的孕事常識都無人告知,惶恐度日。
她語氣緩和了些,耐心解釋道:“沈師姐放心,胎動是好事,說明胎兒很健康,正在長大。以後會動得越來越頻繁,都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