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隔空渡來靈力後,籠罩在寒潭苑上空那無形卻沉重的監視感,似乎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它依舊存在,依舊冰冷,但掃過的頻率降低了,停留的時間卻變長了。不再是漫不經心的審視,而更像是一種…沉默的觀察。
沈林風能感覺到,那神識每次掠過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時,都會有一瞬間極其細微的凝滯。
他在看孩子。
她依舊每日扮演著那個安分、脆弱、偶爾會因為身體不適而流露出些許無助的囚徒,心中卻冷笑不止。
偽君子的外殼,終於開始出現裂痕了麼?
這天午後,她正靠在躺椅上假寐,腹中的孩子突然開始拳打腳踢,動作幅度之大,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薄毯下肚皮的起伏。
沈林風微微蹙眉,這小家夥近日來越發活潑好動了。
就在這時,那道神識恰好掃過。
沈林風心中一動,並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掩飾或變換姿勢,而是任由那劇烈的胎動持續著。她甚至輕輕吸了口氣,手下意識地撫上肚子,臉上露出一絲既無奈又帶著極淡縱容的神情,低聲嗔怪:“調皮…安分些…”
那神識在她腹部停留了格外長的時間。
長到沈林風幾乎能想象出清心殿內,莫澤淵那萬年冰封的臉上可能出現的一絲愣怔。
胎動持續著,仿佛裡麵的小家夥也在用這種方式,對外麵那個冰冷的注視者宣告自己的存在。
許久,那神識才如同被燙到一般,倏地收了回去。
此後一連數日,那神識都未曾再出現。
沈林風也不急,每日該吃吃,該喝喝,偶爾對著肚子自言自語,或是輕輕哼唱。
她在等。
等他習慣這種“存在感”,等他按捺不住。
果然,幾天後,那神識又回來了。依舊沉默,依舊冰冷,卻不再像之前那樣帶著明確的探究和厭煩,反而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
他似乎開始習慣在批閱卷宗間隙、在打坐調息之餘,分出一縷心神,掠過北峰,感知一下那對母子的狀態。
像確認一件所有物的完好無損,卻又似乎不止於此。
沈林風甚至能隱約感覺到,有一次她半夜因為小腿抽痛而醒來,那道神識幾乎在她醒來的瞬間就掃了過來,並在她揉著小腿緩解疼痛時,停留了許久,直到她再次入睡才離開。
這種無聲的、隔空的“關注”,成了兩人之間一種詭異而心照不宣的默契。
沈林風樂見其成。
她在潛移默化中,一點點地將“孩子”這個概念,強行塞進莫澤淵冰冷的世界裡。
然而,平靜之下,暗流從未停止。
懷孕八月時,沈林風的身體負擔越來越重,雙腿浮腫得厲害,夜間抽筋變得更加頻繁,腰背也時常酸痛難忍。
她知道自己快要到極限了。
這一日,送飯的弟子送來了一盅品相極好的靈鴿湯,湯色清亮,香氣撲鼻,顯然是用了上等材料精心燉煮的。
沈林風喝了幾口,卻突然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熟悉的惡心感再次湧了上來。
她強忍下去,但臉色已然變得有些難看。
接下來的幾天,她開始頻繁地嘔吐,食欲再次急劇下降,甚至比孕早期時還要嚴重。送來的精致飯食往往原封不動地又被端走。
負責看守的內門弟子不敢怠慢,立刻將情況上報。
這一次,消息卻沒有立刻得到回應。
清心殿內。
莫澤淵聽著道童的回報,眉頭再次蹙起。
又吐了?
之前不是已經好轉了麼?
他心底那絲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煩躁再次翻湧上來。
女人懷孕,都是如此麻煩反複麼?
他揮了揮手,示意道童依舊按舊例,讓藥廬送止吐丹藥過去。
丹藥送去了,卻效果甚微。
沈林風吐得越來越厲害,人迅速消瘦下去,眼圈深陷,連下床走動的力氣都快沒有了。隻有那個肚子,依舊頑強地高高隆起,顯得格外突兀。
那道神識掃過的頻率明顯增加了,每次停留時,都帶著一種沈林風能清晰感知到的不解與…一絲極淡的焦躁。
他似乎不明白,為什麼提供了更好的丹藥和食物,情況反而惡化了。
他嘗試著再次隔空渡來靈力,想如上次一般安撫。
但這一次,沈林風暗中調動了係統能量,乾擾了靈力的效果,讓那溫暖的靈力如同石沉大海,收效甚微。
“呃…”她又一次伏在床邊,吐得昏天暗地,膽汁都快要吐出來,眼前陣陣發黑。
她能感覺到,那道神識在她痛苦不堪時,變得異常不穩定,甚至帶著一絲…無措?
莫澤淵確實感到了一種陌生的無措。
他能翻江倒海,劍斬妖魔,卻對一個女人的孕吐束手無策。
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讓他極其不適。
他冰冷的視線落在殿外,仿佛能穿透重重殿宇,看到北峰那個麻煩的源頭。
終於,在沈林風又一次吐到幾乎虛脫,連呼吸都變得微弱之後。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清心殿內,莫澤淵猛地站起身。
他不能再這樣隔空看著。
他必須去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