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沙巷的喧囂被土坯房的薄牆隔絕,隻剩下模糊的嗡鳴。墨離盤坐於冰冷的土炕之上,雙目微闔,氣息沉靜如古井深潭。
丹田之內,混沌真元如同溫順的星河,在《星火歸真訣》完美軌跡的引導下,沿著寬闊堅韌的經脈奔流不息。每一次周天搬運,都帶來一種紮實的沉澱感,將剛剛突破的築基三層境界穩固夯實。星火熔爐的雛形在真元溫養下,輪廓似乎又清晰了一線,爐內混沌星火的光芒溫潤內斂,緩緩旋轉,如同孕育著宇宙胚胎。
手腕內側的棱晶印記,持續散發著溫潤而恒定的藍光,如同最忠誠的衛士,一絲不苟地消耗著內部儲存的星槎殘餘能量,維持著那道完美的“木火雙靈根築基中期”偽裝屏障。這層屏障如同無形的鉛衣,將他魂火深處那顆脈動的混沌星辰本源牢牢鎖死,隔絕了任何可能引起高階修士警覺的深邃氣息。棱晶內部的邏輯單元,則在冰冷地處理著今日記錄的海量表層信息——青木城的物價、修士的閒談、勢力的分布…進行著最基礎的分類歸檔。它如同一座孤島上的燈塔,光芒穩定卻有限,隻能照亮近處的海麵。
真正的感知與洞察,源於墨離自身那浩瀚無垠的神識。
神識如同無形的潮汐,悄然彌漫開去,覆蓋著陋室及周圍數十丈範圍。空氣中駁雜靈氣的每一絲流動,牆角蟑螂觸須的輕微顫動,隔壁老修士壓抑咳嗽時肺腑的細微痙攣,遠處巷口醉漢爭吵中唾沫星子的軌跡…一切最細微的動靜,都纖毫畢現地反饋回他的識海。這種程度的感知,對他曆經歸墟磨礪、吞噬星光道則而蛻變的神識而言,如同呼吸般自然,消耗微乎其微。
他“看”到,隔壁那個咳嗽的老修士氣息在煉氣六層,衰弱不堪),顫抖著從懷裡摸出一個劣質的玉瓶,倒出最後一顆顏色渾濁、帶著刺鼻腥氣的“劣質培元丹”,艱難地吞服下去。丹藥入腹,帶來一絲微弱靈力的同時,也有一股陰寒的丹毒隨之擴散,侵蝕著他本就枯竭的經脈。老修士臉上露出一絲痛苦和絕望。
他“聽”到,巷子深處幾個低階散修聚在一間破敗的酒館裡,壓低聲音議論著:
“聽說了嗎?黑虎幫的刀疤劉,昨兒晚上在‘平安路’栽了!被人一招廢了,現在還躺在窩棚裡進氣多出氣少!”
“嘶…誰乾的?刀疤劉可是煉氣九層,黑虎幫的狠角色!”
“不知道!就說是天工坊一個新來的雜役,叫什麼…墨離?看著普普通通,下手賊黑!”
“墨離?沒聽說過啊…天工坊啥時候出了這麼個狠人?王扒皮手下的?”
“噓!小點聲!黑虎幫的‘鬼手七’放話了,這事兒沒完!等著瞧吧,那小子活不過三天!”
“鬼手七?那可是築基初期的狠人!一手陰風爪歹毒得很!那小子慘了…”
墨離的神識平靜地掃過這些議論,如同拂過塵埃。鬼手七?築基初期?在他眼中,與那刀疤劉並無本質區彆。他更關注的是那些散修話語中透露出的、關於城外“黑風林”劫修的信息,以及“碧遊宮提高收徒門檻”的傳聞。這些碎片,勾勒著青木城外的危險與機遇。
就在這時——
篤!篤!篤!
急促而帶著一絲不耐的敲門聲響起,打斷了陋室的沉靜,也打斷了墨離的修煉。
墨離緩緩睜開眼,混沌星眸深處一片平靜。神識早已穿透薄薄的木門,“看”清了門外之人——正是白天鍛打房那個滿臉麻點的精瘦漢子,趙麻子。他氣息有些急促,臉上帶著一絲複雜的神情,有敬畏,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
墨離起身,拉開吱呀作響的木門。
“墨…墨師弟!”趙麻子看到墨離平靜無波的臉,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語氣帶著幾分不自然的恭敬,“張…張師叔讓你現在立刻去內坊煉器室一趟!很急!”
“張師叔?”墨離語氣平淡。
“就是…就是昨天那塊寒星鐵刃胚的主人!”趙麻子壓低了聲音,眼神閃爍,“刃胚送過去後,張師叔他老人家…好像非常…非常震驚!連著問了黑牛師兄好幾遍是誰打的!黑牛師兄不敢隱瞞,隻能說是你…張師叔就立刻讓我來找你了!快去吧,師叔脾氣可不太好,彆讓他等急了!”
墨離心中了然。那塊完美得超出常理的刃胚,終究還是引起了注意。他點點頭,並無多言:“帶路。”
天工坊內坊,與外坊的喧囂嘈雜截然不同。
穿過幾道戒備森嚴的陣法門戶,空氣驟然變得清爽,濃鬱的硫磺味和金屬鍛打聲被隔絕在外。甬道寬闊,地麵鋪著光潔的青石板,兩側是厚重的石門,門上銘刻著火焰與器鼎的符文,散發出淡淡的禁製波動。空氣中彌漫著精純的火係靈氣和淡淡的金屬冷香。
趙麻子顯然對內坊心存敬畏,一路低著頭,腳步放得很輕。他領著墨離走到甬道儘頭一扇銘刻著複雜火焰雲紋的石門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環。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進!”一個略顯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從門內傳出。
趙麻子連忙推開厚重的石門,一股更加精純熾熱、混合著奇異金屬熔液氣息的熱浪撲麵而來!
石門之後,是一間寬敞明亮的煉器室。地麵中央銘刻著一座繁複的聚靈引火大陣,陣眼處,一座通體暗紅、造型古樸、爐壁上雕刻著猙獰獸首的三足鼎爐正噴吐著橘紅色的純淨火焰,爐內似乎正熔煉著什麼,發出低沉的嗡鳴。四周牆壁上鑲嵌著散發出柔和白光的照明晶石,靠牆是一排排擺放整齊的玉架,上麵陳列著各種閃爍著靈光的礦石、玉盒、以及半成品的法器胚子。
一個身穿深藍色煉器師長袍、頭發花白、麵容清臒的老者,正背對著門口,站在鼎爐旁。他手中正拿著那塊幽藍色的寒星鐵刃胚,對著爐火的光芒,細細端詳。刃胚薄如蟬翼,邊緣鋒銳,內裡星芒流轉,在爐火映照下,折射出夢幻般的幽藍光暈。
正是天工坊內坊煉器師之一,張師叔,張啟年。
聽到腳步聲,張啟年緩緩轉過身。他目光如電,瞬間鎖定在墨離身上。那眼神銳利如鷹隼,帶著審視、探究,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震驚!
“你就是墨離?”張啟年的聲音不高,卻如同金鐵交擊,在煉器室內回蕩。
“弟子墨離,見過張師叔。”墨離微微躬身,姿態恭敬,語氣平靜無波。棱晶印記的藍光在袖口下微微流轉,將一切可能泄露的氣息牢牢鎖死。
張啟年銳利的目光在墨離身上掃視了幾個來回,仿佛要將他從裡到外看個通透。最終,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手中的刃胚上,指尖輕輕拂過那光滑如鏡、鋒銳如線的邊緣,感受著內裡均勻流淌的星芒之力,眼中震驚之色更濃。
“這塊寒星鐵刃胚…是你打的?”張啟年盯著墨離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道。
“是。”墨離回答簡潔。
“隻用了一錘?”
“是。”
“沒用絲毫靈力?”
“是。”
三個“是”字,如同三記重錘,砸在寂靜的煉器室裡。
張啟年沉默了片刻,煉器室內隻剩下爐火呼呼的燃燒聲和鼎爐低沉的嗡鳴。他忽然上前一步,將手中的寒星鐵刃胚遞到墨離麵前,沉聲道:“說說看!你是怎麼做到的?這寒星鐵脆性極高,火候稍差便碎,力量稍大便裂,星芒分布更是難以掌控!尋常煉器師,便是浸淫此道數十年的老師傅,用靈力輔助,千錘百煉也未必能得此完美胚形!你一錘定音,不用靈力…如何可能?!”
他的聲音帶著強烈的質疑和不容回避的探究!煉器室內無形的壓力驟然提升!旁邊的趙麻子早已嚇得大氣不敢出,額頭滲出冷汗。
墨離迎著張啟年銳利的目光,臉上沒有任何慌亂,反而露出一種底層修士特有的、被高人質問時的緊張和一絲“茫然”。他略作“思索”,有些“不確定”地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