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命令申時行處理好徐高黨爭問題。
幾日後,申時行再次踏入裕王府。不同於上次的惶恐跪伏,他步伐沉穩,眼神深處卻壓抑著巨大的風暴。他將一疊精心整理的文書,包括部分朝臣對徐高各自的不滿言論、隱約的結黨征兆記錄有些甚至是半真半假的推測),恭敬地呈給裕王。
“殿下,”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刻意的憂慮,“下官連日奔走,深知徐高二位大人互不相讓之心,已如堅冰,非一朝可融。然,下官思慮再三,發現一味促和,恐難奏效,反顯得朝廷軟弱,助長其氣焰。”
裕王抬起眼皮,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哦?說說看。”
“下官以為,既要讓他們明白殿下之威,又要迫使他們意識到內耗之害,莫過於——”他深吸一口氣,仿佛即將道出的計劃耗儘了所有勇氣,“莫過於讓他們清楚地‘看清’對方咄咄逼人的攻勢。唯有感受到真正的威脅,才有放下成見、尋求庇護或反擊的共同基礎……而這共同的‘威脅者’,自然隻能是對方背後更令人忌憚的力量。”
他謹慎地挑選著詞彙,將手中收集的部分材料向前推了推:“徐閣老沉穩,但依附者眾,高大人剛直,則盟友強硬。下官的意思是,可否……讓他們都‘看’到對方身後,殿下所不能容忍的‘結黨’與‘專權’之影?以殿下之威為後盾,讓下官將這份‘警示’,分彆、且更‘有力’地傳遞給徐高兩人?”
裕王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眼神銳利地審視著申時行。這個提議沒有脫離他“磨刀石”的角色,甚至更進了一步,不再是表麵的勸和,而是深入挖掘爭鬥根源,激化矛盾以圖更徹底的掌控。他看到了申時行眼中的掙紮與決絕,心中那點猜疑稍微平複。此人終於被逼出了狠勁?還是看清了自身棋子的本質?
“嗬……好!”裕王忽然低笑起來,帶著一絲掌控棋局的滿意和冷酷,“申卿終於開竅了。這方是辦事之道!本王要的,從來就不是一團和氣,而是讓他們鬥,更要鬥得明白,鬥得不敢越過本王劃下的紅線!你這份‘清醒’,很好!去做!把本王的意思,‘明白無誤’地讓他們‘看’清楚!事成之後,本王記你首功!”
他又拿出一份封好的密匣,推到申時行麵前:“這個,裡麵的東西能助你。該讓高拱‘看’到什麼,什麼時候‘看’,由你把握。”密匣內,正是能刺激高拱那剛直神經的“證據”。
申時行恭敬地接過那沉甸甸、仿佛帶著血腥氣的密匣,指尖冰涼。“下官,遵命。定不負殿下所托。”他深深拜下,心臟卻在胸腔中狂跳,那密匣在他手中,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接下來的日子,申時行如同行走在懸崖之上。
第一步,他再次拜訪徐階。這一次,他不再是純粹為和解而來。他語氣沉重,隱晦地指出:“閣老,下官近來深感憂慮。高大人在各部的門生故吏,言談愈發激烈,矛頭直指閣老,甚至有聯名參劾,欲撼動內閣根基之議在醞釀。”
他將密匣中關於高拱集團動向的部分,經過篩選和暗示,半真半假地透露給徐階,“下官甚至聽聞,有人已開始在裕王殿下麵前,影射閣老……樹大根深。殿下雖信任閣老,但此等讒言,積毀銷骨啊。”
他將裕王對“結黨”的忌憚和不滿,巧妙地包裹在對高拱攻勢的描述中,傳達給徐階。他刻意營造出一種裕王對徐階已因高拱的步步緊逼而有所不滿、甚至可能準備敲打的氛圍。
徐階的眼神變得極為幽深,撫須的動作停滯了。申時行的話點中了他最深的隱憂——皇帝的猜忌,永遠是臣子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高拱的蠻乾加上裕王的疑心,確實可能形成致命組合。
他看到申時行遞來的“高派動向”片段,臉色雖未大變,但眼底的寒意陡增。申時行清楚地捕捉到,這位老謀深算的首輔,手指在書案上無意識地劃了一下。
“汝默,辛苦你了。”徐階的聲音聽起來依舊平穩,卻透著一絲冰渣般的冷意,“老夫明白了。高肅卿……果真是要破釜沉舟了麼?裕王殿下……的意思,老夫也懂了。”
離開徐府,申時行後背已被冷汗浸透。
第二步,他去了高拱府上。麵對這位更難應付的剛烈大臣,申時行深知過猶不及。他沒有直接將密匣裡的“重磅證據”拋出來,而是換了一種方式激將。
“高大人!下官敬重您一片赤忱!”申時行神情激動,“但您可知,徐閣老那邊……對您可是早有布置!他早已在殿下麵前進言,指您恃才傲物,剛愎難製,甚至……影射您有……不臣之念!”他拋出了幾個徐階在裕王麵前非議高拱的具體片段,並重點渲染了徐階如何刻意強調高拱的門生故吏在地方上的“強硬作為”暗示結黨)。
“什麼?!”高拱瞬間暴怒,須發皆張,一掌拍在桌上,硯台都震得跳起,“徐華亭!他敢汙蔑老夫至此?!他不就是仗著資曆老,門生多,結黨營私,把持朝政麼?!如今還想倒打一耙,置我於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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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人息怒!”申時行連忙勸道,同時小心翼翼地將話題導向自己的目的,“正因如此,下官才為大人擔憂啊!徐閣老勢力盤根錯節,若此時大人一味與他強頂,正中其下懷。
下官以為,智者不爭一時之短長。眼下南直隸賦稅積欠案已由海瑞親自南下徹查,此事牽連之廣,恐動搖國本,此等社稷危難之際,正是彰顯大人赤膽忠心、顧全大局之時!與其被徐階所乘,陷入無謂爭鬥泥潭,不如…不如先放下意氣,將這關乎國計民生的要案處理妥當!以此公心壓私怨,方能立於不敗之地!”
申時行的聲音越來越高亢,試圖用更大的危機和為國分憂的大義去暫時壓住高拱的怒火。
高拱胸膛劇烈起伏,像一座隨時可能噴發的火山。他死死盯著申時行,似乎在辨彆這話裡的真假。但“徐階汙蔑我有不臣之心”、“想置我於死地”這兩點,像燒紅的針,狠狠刺入他的神經。
而海瑞南下查稅案的消息,則像一盆冰冷刺骨的雪水,將他狂怒的火焰澆得嗤嗤作響。他知道海瑞這把“無鋒重劍”劈下來有多狠,那確實不是內鬥的時候。
“……海剛峰已南下了?”高拱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壓抑的狂暴,手依舊在微微顫抖,“好……好好好!徐華亭,他以為他能隻手遮天?申汝默!”
“下官在!”
“你回去告訴裕王!高拱心裡隻有皇上和社稷!”他咬著牙,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南直隸的案子,老夫會盯!誰也彆想趁亂搞小動作!至於徐階……”他眼中凶光閃爍,“讓他洗乾淨了脖子等著!這賬,老夫記下了!但不是現在!”
申時行隻覺得雙腿發軟,強撐著施禮告退。這第二步,如履薄冰,驚險萬分,但總算達到了預期效果——高拱同意暫擱爭端優先處理稅務大案,隻是仇恨更深了。
他成功地將徐高雙方的矛頭都更加聚焦在對方身上,同時又用一個更大的、迫在眉睫的危機海瑞查稅),暫時穩住了即將崩裂的局麵,也給裕王“看到”了爭鬥激化的表象。
當他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踏入自己府門時,裕王府的總管已在等候。
“申大人,殿下請您明日一早就去王府。”
申時行心中猛地一沉,麵上卻依舊恭敬:“是,下官遵命。不知殿下……”
總管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帶著些許諂媚和憐憫的笑意:“大人辦事得力,殿下很是欣慰。不過……徐閣老和高大人府上,似乎都派人來遞過話給殿下了……殿下,想聽大人您當麵……再詳細說說進展。”
“哢嚓”,申時行似乎聽到自己緊繃的神經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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