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整個北疆乃至關中,都彌漫著一股濃烈的備戰氣息。
長安城西,渭水河畔的皇家匠作監所在地,日夜爐火不熄,錘打之聲不絕於耳。老匠頭鄭五因手藝精湛且忠厚可靠,被特召參與“震天雷”外殼的鑄造。他帶著一群徒弟,守著一座座焦炭爐,將燒紅的鐵水倒入一個個預製的陶範中,冷卻後便形成粗糙卻結實的帶棱鐵殼。
“師傅,這鐵疙瘩到底是做啥用的?打得這般古怪,還留個口子。”一個年輕徒弟擦著汗問道。
鄭五瞪了他一眼:“朝廷的機密,也是你能打聽的?好生乾活!陛下和丞相自有大用!”他嘴上嗬斥,心裡卻想起那日宮中太監來宣旨時,特意提到此物關乎北伐大計,能為戰死的兒子和丟失的孫兒報仇雪恨,他便覺得渾身充滿了力氣,每一錘都砸得格外用心。他甚至偷偷在自己的工作台底下,用石子刻下了一個小小的南匈奴騎兵模樣,每完成一個合格的“震天雷”外殼,他便用錘子在那石雕上狠狠敲一下。
北地郡軍營,校場之上殺聲震天。張翼的靖難軍正在進行適應性演練。重甲的陷陣營士兵,兩人一組,練習著持巨盾抵擋模擬騎兵衝擊由同袍騎著披甲戰馬慢速衝來),而後側翼的陌刀手猛然揮出近丈長的陌刀,斬向旁邊的草人靶子。刀光閃處,草屑紛飛。
另一處空地上,則劃出了專門的投擲區。士兵們排隊領取trainingversion的“震天雷”內部灌沙,重量與真品一致),在教官的號令下,奮力向前投擲。
“手臂甩開!腰腹用力!引信朝外!你想炸著自己嗎?”教官的吼聲不時響起。許多士兵起初覺得這鐵疙瘩笨重難用,但練習多次後,漸漸掌握了訣竅,看著那黑乎乎的家夥事遠遠飛出,砸在地上滾出老遠,心裡莫名生出一股破壞的欲望。
隴右,薑維的大營。氣氛則更為肅殺。強弩部隊進行了強化訓練,弩機張合之聲如同密集的雨點。薑維甚至親自校射了新運抵的“元戎改進型三弓床弩”,看著那如同長矛般的巨箭呼嘯著飛出近五百步,深深釘入遠處土山的岩壁,箭羽仍在劇烈顫動,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營寨一角被嚴格封鎖的區域。那裡,數架龐大得超乎想象的“霹靂神炮”實驗甲型正在工匠的指導下進行組裝調試。其結構複雜,需要數十人操作,拋射的並非石彈,而是用多層油紙、皮革包裹的球形火藥包。每一次試射都驚心動魄,巨響轟鳴,地動山搖,雖命中率慘不忍睹,但其駭人的聲勢,已讓遠遠圍觀的羌人傭兵麵色發白,竊竊私語,稱之為“漢家的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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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會則率領他的五千精騎和一千羌騎,如同旋風般在北地郡外的荒漠邊緣巡弋。他們不斷模擬著遭遇、誘敵、側擊、追擊的戰術。鐘會年少氣盛,用兵狠辣刁鑽,常常以自身為餌,將扮演南匈奴遊騎的部隊引入預設的弩箭覆蓋區或陷阱地帶,然後羌騎突然殺出,進行毀滅性打擊。幾次合練下來,即便是經驗豐富的老兵,也對這位年輕的先鋒將軍生出了幾分敬畏。
就在這緊鑼密鼓的備戰中,那封用詞如北風般酷烈的國書,經快馬傳遞,終於送達了南匈奴單於欒提狐鹿姑的金帳。
時值南匈奴人的一次部落盟會,金帳內歌舞升平,奶酒飄香。狐鹿姑單於正值壯年,身材魁梧,臉上帶著草原霸主特有的傲慢與戾氣。他接過國書,隨意掃了幾眼,隨即發出一陣猖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劉禪小兒!竟敢如此威脅於本單於?”他將國書擲於地上,甚至用皮靴踩踏了幾下,環視帳中各部首領與貴族,“增俸養廉?罪己詔?設立慈幼局?哼,不過是漢人皇帝收買人心的把戲!如今竟敢讓我儘誅主謀、獻首謝罪?真是天大的笑話!”
帳內眾人紛紛附和,發出嘲弄的哄笑。左大將沮渠折羅諂媚道:“大單於神威蓋世,漢人皇帝不過是虛張聲勢!我看他是被楊駒那廢物的失敗和刺殺未遂氣昏了頭!我南匈奴八萬鐵騎集結於此,豈是他那隻會種地的步兵能抵擋的?”
唯有坐在下首的一位老者,右賢王欒提渾邪,微微蹙眉,開口道:“大單於,劉禪此舉雖狂妄,然季漢近年來整頓吏治,國力有所恢複,諸葛亮更非易與之輩。其國書如此強硬,或許有所依仗。我們是否……”
“右賢王是年紀大了,膽子也變小了嗎?”狐鹿姑單於毫不客氣地打斷他,語氣譏諷,“漢人最重虛禮,若真有把握,早已發兵,何必送來這紙廢話?不過是恐嚇而已!傳令下去,繼續集結各部勇士,待到春暖花開,草長馬肥之時,便是我們南下牧馬,踏破長安之日!我要用劉禪和諸葛亮的頭顱,來做我的酒器!”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陰狠:“另外,告訴那些還在長安的‘眼睛’,給我繼續找機會!劉禪殺了我一枚棋子,我就要讓他永無寧日!”
南匈奴單於的狂言與備戰的消息,很快通過“暗行禦史”和“影衛”的渠道,傳回了長安未央宮。
暖閣內,劉禪看著最新密報,臉上沒有任何意外之色,隻是冷笑一聲:“果然不出所料。蠻夷之輩,隻畏威而不懷德。”
諸葛亮道:“陛下,南匈奴驕狂,正可為我所用。其內部既有裂隙,或可行間。”
“朕正有此意。”劉禪目光轉向侍立一旁的史阿,“右賢王那邊,可以加把火了。讓我們的人,設法讓狐鹿姑知道,他的好叔叔正在暗中聯絡舊部,對他強納呼衍公主之事極為不滿,甚至……有與漢人媾和的可能。記住,要做得自然,像是無意間泄露的。”
“臣明白。”史阿躬身,身影悄然隱入陰影。
這時,一名少府工匠打扮的人被引了進來,臉上帶著抑製不住的興奮與緊張:“陛下,丞相,‘飛天球’……首次載人升空試驗,成功了!”
劉禪與諸葛亮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驚異與喜色。
“細細道來!”
“就在今日清晨,渭水校場。球體以縑帛塗刷桐油與特殊膠漆製成,下懸柳條編織之吊籃,以精煉火油為燃料噴燈加熱囊內空氣。載死士一名,負重石若乾。升空約……約五十丈約115米),滯留近半個時辰,隨風向東南飄移三裡有餘,其上死士以旗語回報,可見方圓十數裡之景物人馬,清晰可辨!最後安全降落!”
“五十丈……足夠了!”劉禪撫掌,“可見校場周邊布置?”
“回報旗語稱,可見校場弩靶、遠處村落炊煙,甚至……甚至看到了陛下派去觀摩的鑾駕儀仗!”
“好!大善!”劉禪難得地露出了暢快的笑容,“參與工匠、死士,重賞!即刻起,加緊製作可用之戰球,訓練操作士卒!開春之前,朕要至少有三具‘飛天球’可隨時升空!”
工匠激動地領命而去。
諸葛亮輕搖羽扇,感慨道:“陛下真乃天縱奇才,此等窺天之術,實乃聞所未聞。兩軍對壘,得此物了望,敵軍虛實動靜,幾無遁形之勢。”
劉禪望向北方,目光似乎已穿越宮牆,看到了那片冰雪覆蓋的草原:“相父,這不過是開始。我們要讓南匈奴人明白,時代已經變了。漢家兒郎,不僅能守土安民,亦能持利劍,禦雷霆,乘天風,蕩寇擒王!”
他走到案前,提筆在一份關於在扶風郡增設新式馬具工坊的奏疏上,批了一個鮮紅的“可”字。
窗外,又一場大雪紛紛揚揚地落下,覆蓋了長安城的朱牆碧瓦,也覆蓋了北方遼闊而暗流湧動的疆土。但在這皚皚白雪之下,季漢戰爭機器的每一個齒輪都在瘋狂轉動,積蓄著足以融化冰雪、燃燒草原的磅礴力量。
肇元三年的冬天,格外寒冷,也格外漫長。所有人都知道,當春風再次吹過玉門關時,帶來的將不是生機,而是一場決定北方未來數十年格局的鐵血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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