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殿銅門破甲開,如山珍寶耀星台。
金餅堆雲凝冷色,明珠映火落清輝。
清點已顯民脂苦,獻捷還憑將士威。
漢幟高擎東海定,更籌長治慰宸幃。
高句麗國庫位於王宮深處一座依山而建、極其堅固的巨型石砌大殿內,殿門是厚重的銅鑄大門,配有多重複雜的鎖具,但此刻已經被山地營用暴力破開,沉重的銅門歪斜地敞開著,仿佛巨獸張開的嘴。
走入國庫,即便是在場見多識廣的趙廣和久經沙場的陸抗,也不禁為眼前金碧輝煌、堆積如山的景象所深深震撼!
殿內空間極大,高聳的穹頂下,一排排巨大的、一直頂到天花板的木架和鐵力木箱櫃排列得密密麻麻,整齊卻又充滿了壓迫感。裡麵分門彆類地存放著令人瞠目結舌的財富:
無數鑄造規整的金餅、各種造型精美的金器、金佛像,堆積如山,在士兵們手持的火把照耀下反射著令人窒息的金色光芒;
成箱的碩大東珠、各色寶石紅寶石、藍寶石、翡翠)、未經雕琢的美玉原石,璀璨奪目,流光溢彩;
一捆捆、一箱箱精美的蜀錦、吳綾、齊紈魯縞等中原名產,以及大量的貂皮、虎皮、人參、鹿茸等遼東貴重物資;
還有大量串好的銅錢、鑄造成錠的白銀,更是數不勝數,隨意堆放在角落,如同普通的貨物!
其總額之巨,種類之繁,遠遠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這幾乎是高句麗王室及其貴族數百年來的積累,甚至可能包括了曆代剝削百姓、接受中原賞賜以及與周邊勢力貿易所得的全部精華!
“我的天……”隨行的張毣忍不住驚歎出聲,手中的筆差點掉落。他身後的國子學子李文,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呼吸急促,他從未想過,甚至無法想象,世間竟有如此多的財富聚集在一起,這種視覺衝擊力遠超任何文字描述。
太子劉璿也是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內心的震撼,沉聲道:“如此巨額財富,若用之於民,可活人無數,可興修水利,可開辦學庠;然位宮卻用以豢養私兵,奢靡享樂,勾結國賊,侵我大漢邊疆,實乃取死之道!貪婪至此,焉能不亡!”
趙廣眼中閃過一絲淩厲與厭惡:“殿下所言極是。此皆為不義之財,取自民脂民膏,用於禍國殃民。今歸漢所有,正可用以撫恤此戰傷亡將士家屬,獎勵有功之臣,充盈國庫,減免賦稅,最終惠及天下百姓,方是正途。”
陸抗較為冷靜,從震撼中恢複後立刻考慮到實際問題:“將軍,殿下。此間財物數額實在過於巨大,種類繁多,需立即徹底清點、封存,並嚴加看守。應派遣絕對可靠之部隊如陷陣營或都督親衛)駐守,晝夜巡邏,任何人不得靠近。並請張參軍立即組織所有能調動的文書人手,包括國子學子,進行初步的、儘可能詳細的清點造冊,每一箱、每一架、每一類都需記錄在案,登記數量、估算價值,貼上封條。以防遺失錯漏,或被宵小覬覦,將來也好向陛下詳細稟明,清清楚楚,無可指摘。”
“正該如此!陸都督思慮周詳!”劉璿和趙廣深以為然,這筆財富既是巨大的戰利品,也是一份沉重的責任,處理不當後患無窮。
張毣立刻領命,聲音因激動而有些顫抖:“下官遵命!李文,爾等隨我來,立刻開始清點登記!所有人記住,一絲不苟,分毫不能錯!”
李文等學子強壓下心中的激動與震撼,連忙拿出隨身的紙筆和算盤,跟著張毣和一隊如狼似虎、眼神警惕的衛兵進入這座寶山,開始了一項極其繁重卻又注定終生難忘的工作。他們小心翼翼地記錄著每一樣物品,眼神專注而敬畏,仿佛在觸摸一段沉甸甸的、由黃金和血淚鑄成的曆史。
在清點過程中,他們還發現了大量明顯帶有中原風格的器物,甚至包括一些帶有漢宮工官標記的珍品禮器、精美漆器和青銅器,顯然是曆代高句麗王受漢廷賞賜或通過其他途徑得來。張毣撫摸著一件刻有“元狩二年造”銘文的青銅雁足燈,不由得歎道:“受漢恩澤,世代受封,卻不思報效,反生異心,反噬其主,豈能不亡?此等忘恩負義之徒,縱有金山銀山,終難逃覆滅下場!”
就在此時,追擊位宮的部隊也傳回消息:地道出口位於城東十餘裡外一處隱蔽的山坳中,發現了雜亂的車轍印、馬蹄印和大量腳印,判斷位宮等人已在其殘部接應下,乘坐預先準備的車馬,向東北方向的深山老林逃竄。山深林密,小路崎嶇,追擊部隊嘗試追蹤了一段,但痕跡逐漸消失於溪流和亂石之中,繼續深入追擊不僅困難,且易遭埋伏。是否繼續深入?
趙廣與陸抗、劉璿緊急商議後,果斷下令:“窮寇莫追,況且山林確非我大軍用武之地。位宮喪家之大,精銳儘失,財帛儘丟,僅率少量殘部逃入不毛之地,已難成氣候,不足為慮。令追擊部隊撤回,加強王險城周邊以及重要通道的巡邏盤查,設置關卡,防止小股殘敵反撲或細作滲透。當務之急,是徹底肅清城內殘敵,穩定秩序,安撫民心,救治傷員,並將此間捷報和所獲,速速報與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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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抗沉吟片刻,補充了一個重要建議:“將軍,殿下。王險城雖下,然位宮、司馬羕、公孫崢在逃,隱患未完全消除。且此間巨額財物,存放於此戰亂初定之地,終非長久之計,易生事端。抗建議,可立即從庫中挑選一批價值最巨、便於運輸的珍寶金銀如東珠、美玉、金餅),連同俘獲的高句麗王室重要成員如位宮的王妃、王子、公主等),派遣絕對可靠的專人,率精銳部隊,由水師戰船護送,即刻啟程,經海路送往東萊,再換快馬以六百裡加急的速度,直送長安,獻於陛下駕前!如此,一可讓陛下早日獲悉前線大捷之詳情,龍心欣慰;二可將最貴重的財物置於帝國中心安全之地;三可將高句麗王室成員作為人質和戰利品,呈獻闕下,極大震懾天下四方,彰顯我大軍無敵之武功與天威!”
此議可謂老成謀國,麵麵俱到,既考慮到了實際安全,又兼具政治意義。
劉璿首先讚同,臉上露出興奮之色:“陸都督所言極是!應即刻辦理!需選派得力乾將護送!”
趙廣也毫不猶豫地點頭:“好!此事關係重大,便勞煩陸都督親自籌劃安排水師船隻和人選,確保萬無一失。陸路護送軍隊,由我從陷陣營中再挑選五百最忠誠精銳之士,由李煥都尉親自帶隊,一路護送至海邊登船!所有財物裝箱貼封,人員嚴加看管!”
計議已定,眾人立刻分頭行動,雷厲風行。
被選中執行這項光榮而艱巨任務的樓船,正是那艘龐大堅固、代表著大漢水師榮耀的“長安”號。水兵們在軍官的嚴格監督下,將一個個貼滿蓋有趙廣、陸抗雙方印信封條、沉重無比的箱子小心抬上船艙最深處的秘庫。李煥率領五百從血戰中幸存下來的陷陣營精銳登船護航,他們將負責一路陸上的絕對安全,直至東萊換馬。
被俘的高句麗王妃和幾個年幼的王子、公主,被帶上船時,麵色惶恐蒼白,哭泣不已,他們華麗的衣袍與此刻驚懼的神情形成鮮明對比。他們將作為戰利品和證明王權傾覆的活證據,被獻給大漢皇帝。
少年李錚因其在攻城戰和巷戰中的勇猛表現且心思相對細膩,也被選入這支榮譽護衛隊。他站在船舷邊,手按刀柄,看著漸漸遠去的、依舊冒著縷縷黑煙的王險城輪廓,心中充滿了自豪、感慨以及一絲疲憊。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懷裡,那裡藏著一枚從戰場上撿到的、帶有魏軍標記的銅扣,那是他第一次參與如此規模大戰的殘酷紀念,也是他軍功的見證。
樓船在朝陽的照耀下,升起巨大的風帆,在幾艘艨艟鬥艦的護衛下,緩緩駛離滿目瘡痍的王險城港口,向著西方的茫茫大海駛去。船艙內,是價值連城的財寶和命運未卜的俘虜;甲板上,是歸心似箭、充滿榮耀與責任感的漢軍將士。海鷗盤旋,仿佛也在為這支滿載而歸的船隊送行。
陸抗站在碼頭,目送樓船遠去變成海天之間的一個黑點,海風吹動他的戰袍,獵獵作響。王險城已被攻克,主要戰略目標達成,但他心中並未完全輕鬆。位宮和司馬羕逃入深山,如同毒蛇潛匿,終是隱患,未來可能需要發動小規模的清剿或懸賞追捕。而且,經此一役,高句麗之地如何治理?是設郡縣直轄,歸入樂浪郡?還是另立一位親漢的傀儡王?這些重大的政治決策,都需要快馬報與長安,由皇帝和朝廷諸公來決斷。
他轉過身,看向那座殘破卻已插滿漢旗的王城。硝煙尚未完全散去,空氣中依然混雜著各種氣味,但街道上的秩序正在漢軍的努力下逐漸恢複。一些大膽的高句麗百姓開始走出家門,在漢軍士兵的監督和指揮下,試探性地開始清理街道上的廢墟和垃圾。
少年林風帶著他的什,正在王宮外圍執行巡邏任務,警惕地注視著周圍的一切。他看到了那個被他從守軍矛下救出的高句麗男孩金順。金順遠遠地站在一條巷口,臟兮兮的小臉,眼神複雜地看著巡邏的漢軍,既有恐懼,也有一絲好奇,或許還有一絲對未來的茫然。林風從懷裡掏出一個行軍時剩下的麥餅,扔了過去。金順猶豫了一下,快速地撿起餅子,警惕地看了林風一眼,然後飛快地轉身跑回了巷子深處,消失不見。
戰爭似乎暫時告一段落,但留下的創傷、仇恨以及未來的挑戰,才剛剛開始顯現。大漢的旗幟,已經在這片土地上牢牢插下,然而要讓這裡真正安定、歸心,卻並非易事,需要時間、耐心以及恰當的策略。
趙廣和太子劉璿正在臨時設立的行轅內,聽取張毣關於國庫初步清點的彙報,數字龐大得令人咋舌,僅僅是粗略估算,其價值就足以支撐一場大規模戰爭的開銷還有餘。劉璿對張毣和李文等學子道:“爾等務必仔細,分文不錯。此戰之獲,乃將士用命所得,亦乃天佑大漢之證。所有財物,皆將登記造冊,悉數運回國內,用於國計民生。陛下與朝廷正在長安,等著我們詳細的奏報。”
李文恭敬應是,聲音因激動和疲勞而有些沙啞。他和其他學子已經連續工作了幾個時辰,眼睛乾澀,手臂酸麻,但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和責任感。他知道,他們此刻記錄的每一個數字,清點的每一件物品,都將成為這段輝煌曆史最直接的見證,他們正在親手書寫曆史的細節。
王險城上空,一麵殘破不堪、沾滿血汙的高句麗王旗被降下,扔在地上,任由無數腳踩踏。取而代之的,是一麵嶄新而巨大的、在秋日陽光下耀眼無比的“漢”字赤旗,在城頭最高處被牢牢豎起,迎風傲然招展,宣示著這片土地的新主人。
大漢的天威,以雷霆萬鈞之勢,降臨海東,一戰功成。然而,餘波未平,治理方啟,新的篇章,才剛剛掀開序幕,更多的考驗還在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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