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歌高奏返長安,旌旗漫卷奈良城。
五萬貔貅鎮新土,五千協從化夷兵。
密詔暗指扶餘事,樓船遙指中原程。
功成萬骨枯榮後,幾家歡喜幾家慟。
倭國全境烽煙暫熄,血腥的征服之後,是更為繁冗卻也至關重要的權力交割與秩序重建。這一日,來自長安的欽差船隊,在萬眾矚目下駛入修繕一新的難波津今大阪港)。旌旗儀仗,儘顯天朝威儀。整個倭都護府上下,早已接到消息,肅然等候。
奈良故地,臨時改建的都護府大堂內,香案高設,燈火通明。征東大將軍魏延率麾下陸抗、鄧艾、鐘會等一眾將領、幕僚,以及張昭、王泓等表現卓異的學子吏員,皆身著正式袍服,靜候天音。堂外,漢軍精銳甲胄鮮明,持戟肅立,歸順的倭人豪酋則屏息俯首,敬畏莫名。
欽差大臣昂首而入,展開明黃綢緞的聖旨,朗聲宣讀。旨意首先高度褒獎了征東大軍赫赫武功,曆數平九州、定四國、克本州、服蝦夷之偉績,盛讚魏延及諸將"揚國威於萬裡,拓疆土於東海,功在社稷,利在千秋"。
旋即,進入實質性的封賞與安排:
"...特設"倭都護府",總攬倭地一切軍政要務。晉封征東大將軍魏延為"鎮東將軍",領"倭都護",假節鉞,開府儀同三司,總攬倭地一切軍政要務!"
"擢升鄧艾為"鎮東副都護",輔佐魏延,署理日常軍政。"
"著留精兵三萬,分駐難波、九州、伊勢、奧州及蝦夷北海堡等要害之地,實行兩年輪換製,以確保戍衛,兼習水土。"
"原"倭人協從營"表現忠勤,可擴編至五千人,由都護府直轄,用於維持地方、清剿殘匪、戍守邊陲。"
"其餘征東將士,由樓船將軍陸抗統率,攜此番東征所獲之全部財貨、俘虜包括需押解回朝的司馬餘孽及部分重要倭酋)、及有功將士名錄,乘戰船二百艘,班師回朝,接受封賞!"
最後,旨意中亦提及:"...國學子弟張昭、王泓等,隨軍參讚,記錄功勳,勘測地理,宣導王化,勞苦功高,著由都護府量才錄用,或隨軍返朝,另行擢升。"
聖旨宣讀完畢,堂內堂外,山呼萬歲之聲雷動。魏延神色沉靜,上前恭敬接旨,隻是眼底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光芒。鎮守新土,大權在握,固然是殊榮,卻也意味著遠離中原權力中心,置身於這百廢待興、暗流湧動之地。
欽差又單獨授予魏延一封密函,低聲道:"魏都護,此乃陛下親筆密詔,囑您抵日後親啟。"魏延不動聲色地接過,納入懷中。
隆重的儀式之後,便是繁忙的交接與分彆。
接下來的數日,難波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陸抗坐鎮港口,指揮若定,將班師事宜處理得井井有條。二百艘大小戰船沿著海岸線排開,如同蟄伏的巨獸,正進行著最後的檢修與補給。水手們攀爬在桅杆上檢查帆索,工匠們叮叮當當地修補著船體,軍需官則帶著文書們清點著即將裝船的物資。
港區一側,專門劃出的區域裡,堆積如山的財貨正在被逐一登記造冊,裝箱密封。這裡有成箱的"征東銀幣",白晃晃的銀光幾乎要刺痛人的眼睛;有從各地豪族庫府、神廟中搜刮來的金銀器皿,許多造型奇特,鑲嵌著珍珠寶石,彰顯著異域的風情;有捆紮整齊的名貴皮毛,osty來自蝦夷地的貂、狐、熊;還有一箱箱散發著特殊氣味的硫磺礦,以及大量倭地的特色物產如珍珠、珊瑚、漆器、優質木材等。每一箱、每一袋都被嚴格登記,貼上封條,由重兵看守。這些都是要獻予天子的戰利品,也是東征大軍赫赫武功的實證。
另一邊,則是即將隨船押解回朝的俘虜。司馬羕被關在一個特製的鐵籠中,衣衫襤褸,眼神空洞,早已沒了昔日公子的風采,周圍是重兵看守。還有一些在戰爭中俘虜的重要倭人豪酋、神官,他們戴著枷鎖,神情或麻木,或恐懼,或仍帶著一絲不甘。此外,還有一批精心挑選的倭人工匠、學者甚至一些容貌秀麗的女子,他們將被作為"貢品"獻往長安,以彰顯大漢"懷遠人以德"的氣度,同時也為中原帶去倭地的技藝與文化。這批人的命運同樣未卜,等待他們的或許是終身為奴,或許是進入達官顯貴的府邸,或許能在異鄉找到一絲生機。
最興奮的莫過於即將返朝的將士們。軍營裡洋溢著節日般的氣氛。士兵們仔細擦拭著盔甲,打包著行囊,裡麵除了軍餉和賞賜的銀幣,還有各種倭地的"土產"——一把鋒利的倭刀、幾件精美的漆器、給孩兒帶的貝殼玩具、給婆娘帶的珍珠項鏈...他們互相展示著、比較著,暢想著回家的場景,臉上洋溢著發自內心的笑容。許多人的眼角甚至閃爍著淚光,數年的征戰,無數的生死考驗,如今終於到了歸家的時刻。
趙小乙拖著還未完全痊愈的腿,興奮地幫著清點本營的物資,將分發的銀幣用油布包了又包,塞進最貼身的行囊裡。他逢人便說:"等回了青州,俺請喝酒!正宗的高粱酒!"然而,當他看到名單上那些被選中押解內地的倭工,看到他們茫然絕望的眼神時,笑容偶爾會僵一下,但很快又被歸家的喜悅衝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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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非所有人都能回家。李銳被魏延親自點名留了下來,晉升為校尉。命令下達時,他正在擦拭他那把陪伴多年的環首刀,動作隻是微微一頓,便恢複了平靜。"末將領命。"他的回答簡潔有力,仿佛隻是接到一個普通的調防命令。他將自己分得的大部分銀幣托付給要回家的同鄉,隻留下少許。"帶給我娘,告訴她,兒一切都好,守好這裡,便是守護家鄉。"他對同鄉囑咐道,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他開始著手組建自己的新部隊,從留下的老兵中挑選骨乾,接收新的兵員,其中也包括一些被補充進來的"協從營"倭兵。他對待這些新部下依舊嚴厲,但似乎也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耐心。
張昭與王泓的選擇,代表了學子們的兩種不同去向。王泓經曆了太多,內心的儒家理想在殘酷的現實麵前屢受衝擊。他思念中原的平靜,渴望回到熟悉的書香氛圍中去消化這一切,更兼家中來信提及父母年邁,望其早歸。他最終選擇了隨船返朝,期望能在廟堂之上,以另一種方式實現"治國平天下"的理想,或許也能為這片新土爭取更"仁政"的治理方式。臨行前,他將自己精心整理的所有關於倭地風土人情、物產地理的筆記副本,都交給了張昭。
張昭則做出了留下的決定。他親眼見證了征服的全過程,深知建設比征服更難,也更重要。他向魏延請命時說道:"大將軍,此地百廢待興,非僅刀兵可定。選拔倭人中通曉漢法、傾慕華風者為吏,方能根基穩固;編戶齊民,厘清田畝人口,方能稅賦有出;推廣教化,興辦鄉學,授以漢字漢禮,方能漸染華風;繪製輿圖,詳錄山川險要、物產分布,方能長久掌控。此皆百年大計,非一朝一夕之功。昭願留下,儘綿薄之力,亦可使所學不致空談,能致用於實處。"魏延嘉許其誌,任命其為都護府從事實權主簿之一,不僅負責文書檔案,更讓其參與擬定教化方略、籌備首次針對歸化倭人的科考事宜。張昭立刻投入工作,伏案疾書,常常至深夜。
擴編"倭人協從營"至五千人的命令也迅速執行。各級軍官從漢軍老兵中選拔派駐,嚴明紀律。新的軍服、旗幟、以及更好的武器和糧餉,讓許多入選的倭兵產生了一種畸形的榮譽感和歸屬感。他們開始以"官軍"自居,在訓練和執行巡邏、彈壓任務時,有時甚至比漢軍更為賣力,以證明自己的價值,換取更好的待遇和地位。當然,其內心深處對漢人的敬畏、恐懼乃至隱藏的仇恨,或許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是夜,魏延於密室中展開那封劉禪親筆密詔。詔書絹帛質地精良,字跡雍容中透著天威。前麵大段依舊是褒獎和勉勵,囑其善加經營倭地,使之成為"東海外藩,永固屏疆",要"撫慰遺民,漸施教化","開采利源,以實軍國","慎守疆圉,勿生事端"。
然而,詔書末尾,筆鋒卻悄然一轉,墨跡似乎也更為凝重,添了數行意味深長的小字:
"...倭地雖定,然東北有扶餘注:位於今中國東北地區東部及朝鮮半島北部),其王尉仇台雖表麵臣服,歲遣使貢,然近歲以來,其勢漸張。細作來報,其陰結遼東公孫餘孽注:指已被司馬懿平定的公孫淵勢力殘餘),納其亡命,廣積糧秣於國內城扶餘王城),訓習兵馬於忽汗水今牡丹江),又北懾挹婁,南窺樂浪、帶方,其心叵測,其誌非小。卿新鎮東瀛,與彼隔海相望,海路不過數日之程。需時刻留意其動向,廣布斥候,或遣精乾商旅細作,混入其境,探查其山川地理、城防虛實、兵馬多寡、糧秣囤積、以及與其周邊高句麗、沃沮、三韓之關係。若其果有異動,或可為我大漢下一步經略之方向...然此事務必機密,惟卿與鄧艾等心腹可知,預作籌劃,積蓄力量,毋失朕望,亦毋輕啟邊釁。"
魏延看完,目光在"下一步經略之方向"數字上停留良久。他將密詔就著搖曳的燭火點燃,看著明黃的絹帛逐漸卷曲、焦黑、化為灰燼,如同許多消逝的生命和計劃。他走到窗前,推開木窗,一股帶著海腥味的夜風湧入。望著窗外陌生的星空和不遠處港口星星點點的燈火,他的目光變得愈發深邃銳利。
扶餘...他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原來陛下的雄心,遠不止於這倭島四州。平定遼東後,天子的目光已然投向了更廣闊的東北亞。自己這權傾一方的倭都護之職,並非功成身退的終點,而恰恰是一個新的起點,一個麵向大陸的跳板和前哨。鎮守、經營、消化這片新土的同時,還需時刻窺視著海峽對岸的動向,為未來可能到來的更大規模的征伐做準備。他感到肩上的擔子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更加沉重了。
公元239年,肇元三年季秋。吉日已到,難波津號角長鳴,鑼鼓喧天。曆時五個月後,大漢二百餘艘戰船、一百餘艘運輸船升起風帆,如同一片移動的森林,緩緩駛離港口。陸抗、鐘會立於旗艦"鎮海"號的艦首,甲胄在朝陽下熠熠生輝,他們向岸上的魏延、鄧艾等人莊重地行了一個軍禮。船上,即將歸家的將士們擠在船舷邊,向著岸上留守的同袍奮力揮手,歡呼聲、告彆聲、祝福聲、乃至因激動或離彆而產生的隱隱哭泣聲,彙成一片,響徹海天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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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啦!"
"兄弟們保重!"
"替俺多殺幾個倭崽子!"
"記得來信啊!"
岸上,魏延、鄧艾率領留守文武、三萬將士以及那些歸順的倭人豪酋,肅立送行。陣列森嚴,旌旗如林,沉默中蘊含著巨大的力量。李銳站在自己的千人隊前,身形挺拔如鬆,望著漸漸遠去的船帆和船上模糊卻熟悉的身影,目光複雜,最終化為一片沉靜堅毅。他知道,故鄉已成夢中的念想,腳下的土地才是需要他用生命守護的現實。
張昭站在文官隊列中,心中已開始在規劃首次科考的試題內容以及如何在倭地推行鄉學。他看著遠去的船隊,心中默默祝福王泓前程似錦。
擴編至五千人的"倭人協從營"單獨列陣,在新的漢人軍官指揮下,保持著還算整齊的隊形。他們望著遠去的漢軍主力,眼神更加複雜。有些人或許感到慶幸,主力走了,他們的地位似乎更重要了;有些人則感到莫名的失落和更大的不安,不知未來命運究竟如何;而那些內心深處仍懷有異誌者,則可能在暗中觀察,等待著未知的變數。
龐大的船隊滿載著勝利的榮耀、無儘的財富、歸家的渴望、戰爭的創傷以及複雜的人性,迎著初升的朝陽,駛向西方那片浩渺的大海,駛向家的方向。
而留在身後的,是一個剛剛被強行納入帝國版圖、百孔千瘡卻又蘊含著無限可能性和風險的新領土;一位位高權重、心思縝密、肩負著守成、開拓與隱秘使命的都護;一群思鄉情切卻必須紮根異鄉的戍卒;一支數量可觀、忠誠度存疑的仆從軍隊;一批試圖在新秩序下找到位置的歸化學子與官吏;以及數百萬被征服、被掠奪、被同化、命運已徹底天翻地覆的倭人。未來的道路,注定充滿了挑戰、陰謀、血腥,也或許會有一絲在廢墟上重建文明的微光。
海風獵獵,吹動著城頭高高飄揚的"漢"字大旗和"魏"字帥旗,嘩啦作響。魏延緩緩轉過身,目光如鷹隼般掃過身後肅立的軍隊、恭敬中帶著畏懼的倭酋、遠處正在勞作的新附民,以及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山河。他沉默片刻,沉聲對身旁的鄧艾說道:"士載,喧囂已遠,真正的難題,現在才剛剛開始。"
新的篇章,在東海的晨曦與離彆的餘音中,緩緩揭開。倭都護府的統治,將在這片浸透血與火的土地上刻下更深的印記,而遠在波濤之外的扶餘國,也已然成為都護府秘藏輿圖上一個需要時刻警惕並暗中籌謀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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