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瑤的手指觸碰到光頭頭目那半截枯萎的手臂時,猛地縮了回來,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胃裡翻江倒海,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沒吐出來。那皮膚的觸感,乾癟、粗糙、帶著一種死寂的冰涼,完全不像剛死之人。
她不敢看羅峰,那個男人正站在門洞的陰影裡,背對著她,像一尊凝固的雕像,隻有偶爾因為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肩背,證明他是個活物——如果那還能稱之為“活”的話。
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硝煙和一種奇怪的……焦糊味,混合著雨水的濕冷和屍體開始散發出的淡淡惡臭。小瑤強迫自己伸手,在那幾具尚且“新鮮”的屍體上摸索。手指沾滿了粘稠溫熱的血,她顫抖著,掏出半包被血浸透的香煙,幾個不同型號的生鏽子彈,一把多功能折疊刀,還有幾塊用油紙包著、看不出原貌的乾硬肉塊——她不敢去想那是什麼肉。
從那個被吸乾的瘦高個身上,她隻摸到一個空蕩蕩的皮夾和一把鑰匙,他的衣服一碰就幾乎要碎成粉末。
最後,是那兩輛皮卡。鑰匙還插在車上。她爬進駕駛室,濃重的煙味、汗臭和血腥味幾乎讓她窒息。手套箱裡有一本地圖冊,比店裡的詳細,上麵用紅筆胡亂圈了些地點,旁邊標注著“糧”、“藥”、“險”之類的字眼。還有半瓶渾濁的液體,聞著像劣質白酒。
她把這些東西一樣樣搬到羅峰腳邊,堆成一堆,不敢說話。
羅峰終於動了。他彎腰,撿起那本地圖冊和那半瓶酒,目光在其他雜物上掃過,略過了那些肉乾。他擰開瓶蓋,仰頭灌了一口,辛辣的液體劃過喉嚨,他的眉頭都沒皺一下。
“屍體。”他吐出兩個字,聲音比那酒更冷。
小瑤臉色慘白,看著那幾具沉重的屍體,尤其是那個胖大的光頭,胃裡又是一陣抽搐。她怎麼可能拖得動?
但她不敢問,不敢拒絕。她抓住光頭一隻尚未枯萎的腳踝,用儘全身力氣向後拖拽。屍體紋絲不動。汗水、淚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從她臉上滑落。
羅峰皺了下眉,似乎嫌她效率太低。他走過去,左手抓住光頭屍體的衣領,看似隨意地一甩。
呼!
沉重的屍體如同沒有重量般飛過門洞,重重砸在街心的積水裡,濺起大片汙濁的水花。
小瑤僵在原地,看著羅峰如法炮製,將其餘四具屍體一一扔出。那輕鬆寫意的姿態,比扔幾袋垃圾還要隨意。力量,非人的力量。
外麵的喪屍被響動和新鮮的血肉氣息吸引,立刻發出興奮的嘶吼,圍攏上去,開始了一場饕餮盛宴。咀嚼聲、撕扯聲令人毛骨悚然。
羅峰像是沒聽見,他拿起那把從血屠幫那裡繳獲的、磨得鋥亮的匕首,走到門洞旁。他用匕首尖端,開始仔細刮擦左臂皮膚上已經乾涸發黑的血痂和汙漬。
動作很慢,很仔細。
刮下的汙垢簌簌落下,露出底下略顯蒼白的皮膚。但小瑤驚恐地發現,那皮膚之下,似乎有極淡的、如同黑色蛛網般的細微紋路一閃而逝,隨即隱沒。
他……他好像在清理自己?一種冰冷的、近乎儀式般的清潔。
就在這時,羅峰刮擦的動作突然頓住了。
他的頭顱微微偏向東南方向,眉頭蹙起,那雙深潭般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不是警惕,不是饑餓,而是一種……疑惑?或者說,是被某種極其微弱、但絕不屬於喪屍也不屬於普通人類的波動所乾擾的不適。
就像平靜的黑水潭裡,被投入了一顆微小卻堅硬的石子。
那波動極其遙遠,極其隱晦,斷斷續續,卻帶著一種奇特的“韌性”,穿透雨幕和廢墟,試圖闖入他剛剛初步成型的感知領域。
小瑤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有無儘的血雨和更遠處模糊的樓宇輪廓。
“呃……”
一聲極其虛弱、仿佛瀕死般的呻吟,突然從街對麵一棟半塌的商鋪二樓窗口傳來。
幾乎在那聲呻吟響起的瞬間,羅峰猛地轉回頭,目光如兩道冰冷的探照燈,瞬間鎖定了聲音來源!
那是一個活人!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之燭,但卻實實在在存在著!
更詭異的是,圍繞在樓下、正在分食屍體的喪屍們,對那近在咫尺的活人氣息竟然毫無反應!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樣!
羅峰眼中的疑惑迅速褪去,被一種冰冷的、探究的興趣所取代。
異常。
和城西那片一樣,但表現形式不同的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