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頭像雨點一樣落在羅峰的背上和肩膀上，不算太重，卻帶著十足的侮辱性。他蜷縮在廉價出租屋的沙發角落裡，任由林薇發泄著她的怒火。
“羅峰！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今天我媽生日，你竟然敢說不去？你讓我把臉往哪放？！”林薇尖利的聲音幾乎要刺破他的耳膜，她的指甲在他手臂上劃出幾道淺淺的白痕。
羅峰沒有抬頭，目光死死盯著地板上一塊磨損的汙漬。鼻腔裡充斥著林薇身上廉價的香水味和出租屋角落裡若有若無的黴味，混合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氣息。這味道，像極了他這五年來的生活——表麵光鮮，內裡早已腐爛發臭。
“說話啊！啞巴了？你個沒用的廢物！當初我真是瞎了眼才跟了你！要錢沒錢，要本事沒本事，連對我爸媽基本的尊重都做不到！他們說你兩句怎麼了？那不是為你好？指望你上進點！”林薇越罵越起勁，胸口劇烈起伏，仿佛羅峰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為她好？羅峰的嘴角在無人看見的角度，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腦海裡瞬間閃過林父那張油光滿麵的臉，每次見麵，不是嫌棄他工作不穩定，就是明裡暗裡拿他和某個“朋友的兒子”比較，那種居高臨下的眼神，仿佛在看一條搖尾乞憐的狗。還有林母，那個刻薄的老女人，總是用最關心的語氣，說著最剜心的話：“小羅啊，不是阿姨說你，薇薇跟著你真是受苦了，你看這房子，還沒我家衛生間大……哎，薇薇當年可是有好幾個開寶馬的追呢……”
每一次，每一次去她家，都像是一場漫長的淩遲。他得像孫子一樣陪著笑臉，點頭哈腰，接受他們全家從頭到腳的審視和批判。他受夠了！五年了，他像條狗一樣壓抑著自己所有的情緒，隻為了維持這段可憐的關係。
一股冰冷的、粘稠的黑暗情緒，如同毒蛇般從他心底最幽深的角落緩緩抬起頭。他的指尖無意識地用力，幾乎要掐進自己的掌心。腦海裡不受控製地浮現出一些畫麵：林父那張喋喋不休的嘴被膠帶狠狠封住，林母那雙勢利眼被挖出來踩爆，還有林薇……這個此刻正在對他施暴的女人，把她剝光了綁起來，用最殘忍的方式折磨她，聽她痛苦的哀嚎求饒，那聲音一定比現在的尖叫動聽千百倍。
想到這裡，一股病態的、扭曲的快感竟然讓他幾乎要戰栗起來。他趕緊低下頭，掩飾住眼中一閃而過的嗜血興奮。不能表現出來，還不能。他花了這麼多年扮演一個老實、懦弱的受氣包，不能前功儘棄。
“薇薇，”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而低沉，帶著一種刻意壓製的平靜，“我今天真的不舒服，頭很痛……”
“不舒服？你除了會找借口還會乾什麼？！”林薇根本不買賬，一把揪住他的頭發，強迫他抬起頭，“我告訴你羅峰，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然我們就分手！”
分手？又是這一套。這五年裡，這個詞她說了不下百次。每一次，都像一把鈍刀子，在他早已千瘡百孔的自尊心上慢慢鋸。但這一次，心底那個瘋狂的聲音在嘶吼：答應她！讓她滾！然後……然後……
就在羅峰眼底的黑暗幾乎要壓抑不住，即將化為實質湧出時——
“砰！！！”
一聲巨響突然從窗外傳來，並非鞭炮聲，更像是什麼沉重的東西猛烈撞擊的聲音，緊接著是汽車尖銳刺耳的警報聲劃破長空。
林薇被嚇了一跳，揪著羅峰頭發的手下意識地鬆開了，愕然轉頭望向窗戶。
羅峰也愣住了，那瘋狂滋生的報複幻象暫時被打斷。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更多的聲音如同潮水般湧來。更多的撞擊聲，玻璃破碎的嘩啦聲，然後是人類淒厲到變形的尖叫，不再是日常生活中偶爾聽到的爭執或事故聲響，那叫聲裡充滿了最原始的恐懼和絕望，聽得人頭皮發麻。
“啊——救命！”“怪物！怪物啊！”“彆過來！滾開！啊啊啊——！”
發生了什麼？車禍？恐怖襲擊？
林薇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她快步走到窗邊，嘴裡還罵罵咧咧：“搞什麼鬼？吵死了……”她一把拉開那扇總是卡住的舊窗簾。
午後的陽光本該明媚，此刻卻仿佛蒙上了一層血色。街道上已是一片混亂。幾輛汽車歪歪扭扭地撞在一起，冒著黑煙。人們像無頭蒼蠅一樣奔跑哭喊。
然後，林薇看到了。
一個男人撲在另一個女人身上，頭深深埋在女人的脖頸處，肩膀劇烈聳動。下一秒，他抬起頭，嘴上、臉上滿是粘稠的、暗紅色的鮮血，嘴裡還叼著一塊模糊的血肉！他身下的女人四肢還在無意識地抽搐，脖頸處是一個巨大的缺口，鮮血汩汩流出，染紅了地麵。
那男人轉過頭，他的眼睛是一片渾濁的白色，沒有任何神采，隻有最純粹的、對血肉的貪婪。他發出了低沉的、不似人聲的嗬嗬低吼。
“啊——！！！！”
林薇的尖叫瞬間壓過了窗外所有的嘈雜，她猛地向後退去，臉色慘白如紙，渾身抖得如同風中落葉，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差點吐出來。她驚恐萬狀地指向窗外，語無倫次：“血……吃人……他、他在吃人！！羅峰！羅峰！那是什麼？！那是什麼東西啊？！”
與林薇極致的恐懼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羅峰的反應。
他也看到了窗外那血腥恐怖的一幕。
但預想中的恐懼並沒有降臨。
相反，一股前所未有的、極度興奮的戰栗感，如同電流般瞬間竄遍他的全身，衝刷著每一個細胞。五年來的壓抑、屈辱、憤怒、還有那些隻能在陰暗想象中宣泄的暴力與色情欲望，在這一刻找到了一個絕妙的、合理的宣泄口！
他的心臟瘋狂地跳動，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狂喜。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嘴角控製不住地向上揚起，形成一個詭異而扭曲的弧度。窗外那血腥的地獄圖景，在他眼中，竟然美得驚心動魄！
世界……終於瘋了嗎？
太好了。
他緩緩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剛才被捶打的肩膀，骨骼發出輕微的哢噠聲。他看向嚇得幾乎癱軟在地、涕淚橫流的林薇，眼神冰冷而陌生，裡麵閃爍著她從未見過的、令人膽寒的光芒。
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愉悅：
“哦，看來媽的生日宴，得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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