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趙佳就拉著宋玖又去了昨天的劇組附近。
“昨天運氣那麼好，今天說不定還能遇到他呢！”趙佳一邊往臉上補防曬一邊說，眼睛亮晶晶的。
宋玖沒忍心打擊她的熱情，隻是默默檢查了下背包裡的東西：兩瓶水、小風扇、遮陽傘、紙巾，還有昨天那本夾著照片的筆記本。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把相機帶出來——那麼重的家夥，背一天肩膀受不了。
橫店的早晨比下午稍微涼快些，但太陽一出來，那股熟悉的燥熱就又回來了。兩人在各個拍攝區域閒逛，看了一會兒清宮戲的拍攝，又瞅了幾眼民國街區的槍戰戲。
宋玖發現觀察群演比看主演有意思多了。那些穿著統一服裝的群眾演員，有的麵無表情像完成任務的機器人，有的卻格外投入，即使鏡頭根本不會帶到他們，也兢兢業業地演繹著自己的小角色。
“你看那個，”宋玖輕輕碰了碰趙佳，指向一群穿著士兵服裝的群演中的一個年輕人，“他明明站在最後排，根本不會被拍到正臉，但表情特彆到位。”
趙佳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還真是。不過當群演多辛苦啊，一天才幾十塊錢，聽說還要自己解決吃住。”
“但他們有夢想啊。”宋玖輕聲說，目光還停留在那個年輕人身上。
就在這時，她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傅詩淇，穿著和昨天不同的戲服，正站在不遠處的角落裡候場。他手裡依然拿著劇本，但今天沒有在讀，而是專注地看著主拍攝區的表演，像是在學習什麼。
宋玖一眼就認出了他。那種專注的神態，在人群中很顯眼。
趙佳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咦？你認識？”
“嗯。”宋玖應了一聲，下意識摸了摸背包裡的筆記本。照片就在裡麵，但她沒拿出來。傅詩淇看起來正在工作，現在去打擾不太禮貌。
她們站的位置剛好能觀察到傅詩淇，但又不會打擾到他。宋玖注意到他雖然隻是在候場，但全程保持著戲中角色的狀態，偶爾會模仿一下主演的某個小動作，然後又搖搖頭，似乎是在調整自己的表演方式。
“挺認真的啊，”趙佳評價道，“不過在這種地方，光認真沒用，得有機會才行。”
宋玖沒接話。她看著傅詩淇，又看看那些群演，忽然想到自己。
考上大學後，她好像就沒什麼目標了。父母覺得女孩子當老師穩定又體麵，於是她也報了師範專業。北京戶口，應屆畢業生，將來找個學校的工作，相親結婚，生孩子...人生的軌跡似乎已經被畫好了，她隻需要沿著走下去就行。
但這裡的每個人，無論是傅詩淇這樣的小演員，還是那些一天拿幾十塊錢的群演，他們眼裡都有種光——那是朝著某個目標前進的光。
一場戲拍完了，傅詩淇快步走向一位看起來像是導演的人，低聲說著什麼。導演拍拍他的肩膀，說了幾句話，傅詩淇認真地點著頭，然後退到一邊，拿出筆在劇本上記著什麼。
“走吧，”趙佳拉了拉宋玖，“聽說那邊有個劇組在拍仙俠劇，說不定能遇到更出名的明星。”
宋玖最後看了眼傅詩淇，跟著趙佳走了。
中午兩人在影視城裡的快餐店吃飯，趙佳還在興奮地講著早上看到的明星，宋玖卻有些心不在焉。
“你怎麼了？熱傻了？”趙佳終於注意到她的異常。
宋玖搖搖頭，“就是在想，這些人明明知道成名的機會渺茫，為什麼還要這麼堅持？”
趙佳聳聳肩，“夢想唄。就像我，明明知道不可能和我偶像有什麼，不還是大老遠跑來看他嗎？人總得有點念想。”
吃完飯，趙佳想去買個明星周邊，宋玖說想在陰涼處歇會兒，兩人約好一小時後見麵。
宋玖獨自坐在樹蔭下的長椅上，拿出手機看了看班級群。同學們都在討論大學生活，有的已經開始規劃考研，有的在打聽哪個專業的就業前景好，還有的在分享暑假去哪玩了。
一切都那麼實際，那麼按部就班。
她打開背包，拿出那本筆記本，翻到夾著照片的那一頁。傅詩淇專注的神情定格在相紙上，那種全身心投入的狀態，讓她莫名有些羨慕。
宋玖從小就是個聽話的孩子，學習不用父母操心，按時完成作業，不早戀不闖禍。所有人都誇她懂事，但她自己知道，她隻是沒找到特彆想做的事情而已。
教師真的是她想要的職業嗎？還是隻是父母覺得適合她的選擇？
她把照片放回筆記本，抬頭看向遠處。幾個穿著戲服的群演正坐在路邊吃盒飯，有說有笑；一組攝像團隊扛著器材匆匆走過；更遠處，某個劇組正在布景，工作人員忙前忙後。
每個人都在為著什麼忙碌著，有著明確的方向。
宋玖忽然想起自己的相機。她喜歡攝影，但從沒想過把這當成職業。對她來說，那隻是個愛好，是記錄生活的方式。
但如果...隻是如果，她能不能也找到一件讓自己全身心投入的事情呢？
不是父母期望的，不是社會認可的，而是真正讓她感到充實和快樂的事情。
趙佳回來了，手裡拿著兩個明星鑰匙扣，遞給宋玖一個，“給你的紀念品！”
宋玖接過鑰匙扣，是一個小狐狸造型的，很精致。
“謝謝。”她笑了笑，把鑰匙扣收好。
“你想好大學要加入什麼社團了嗎？”趙佳突然問，“我聽說咱們學校有追星社，專門組織各種應援活動。”
宋玖搖搖頭，“還沒想好。”她頓了頓，補充道，“不過可能會看看攝影社吧。”
“哇，你要玩攝影啊？那以後可以幫我拍偶像了！”趙佳興奮地說。
宋玖笑了笑，沒說話。路還長，她告訴自己。大學四年，或許她能找到答案。
回酒店的路上，宋玖又看了一眼橫店的大門。明天就要回北京了，這次旅行給了她一些意想不到的思考。
傅詩淇的照片還夾在她的筆記本裡，也許永遠沒有機會送出去了。但某種意義上，這張照片已經給了她一些東西——一種對未來的模糊的、尚未成形的期待。
她摸了摸背包裡的筆記本，決定回去後要把這次旅行的點滴都整理出來。
也許，隻是也許，她的人生可以有不一樣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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