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員的那通電話,像顆小石子投入湖心,漾開幾圈漣漪,很快便沉底無蹤。宋玖的日常沒有絲毫改變,依舊是片場、酒店兩點一線,相機不離手,眼神依舊專注地追隨著拍攝進程和那個需要她照顧的人。
甚至,她似乎更細致了些。
橫店開春,天氣乾燥,風沙也大。她注意到傅詩淇長時間戴頭套、盯監視器,眼睛容易乾澀發紅。她沒多問,隻是第二天出工前,默默在隨身包裡多備了一小瓶未開封的、口碑不錯的緩解眼疲勞滴眼液。在他某次揉眼睛的間隙,自然地遞了過去。
傅詩淇愣了一下,接過去看了看,笑了笑:“謝謝啊,小玖。正需要這個。”
有時拍夜戲到深夜,現場熬著,嗓子容易不舒服。宋玖不知從哪裡弄來個小小的保溫壺,偶爾會裝著溫熱的梨湯,在他下戲喝水時,悄無聲息地換上去。傅詩淇喝到過一次,詫異地挑眉,看向她。宋玖隻是平靜地解釋了一句:“天氣乾,潤潤喉。”仿佛隻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三天後,宋玖主動找到正在核對通告單的濤哥。
“濤哥,”她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穩,“學校需要實習證明,請問這邊方便開具嗎?”
濤哥明顯愣了一下,手裡的筆都頓住了。他抬頭仔細看了看宋玖。這姑娘臉上沒什麼特彆的表情,還是那副安靜甚至有點“撲克臉”的樣子。他可是清清楚楚記得,幾天前她接電話時,她那位導員老師是如何苦口婆心勸她回頭是岸,說劇組“不正經”、“不穩定”,當老師才是正道。他當時和毅哥都聽見了。
師範生…濤哥心裡嘀咕,他確實沒特意了解過宋玖的學曆背景,乾這行的人來曆五花八門,但他真沒想到這是個正兒八經的預備役老師。他原以為,那通電話之後,這姑娘或許會動搖,甚至可能來辭職。沒想到,她不僅沒提,反而工作更細致了,現在更是直接來要實習證明,這擺明了是要繼續乾下去。
“哦…證明啊,”濤哥回過神,放下筆,“你等等,這個我得問問毅哥,走個流程。”
他讓宋玖稍等,轉身去找正在休息間看劇本的傅詩淇。
“毅哥,”濤哥壓低聲音,“小玖來開實習證明,就是學校要的那個。”
傅詩淇從劇本上抬起頭,眼神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隨即了然。那天的電話,他也聽到了幾句。“不穩定”、“不正經”這類字眼,雖然刺耳,但某種程度上也是這行當的現實。他沉吟了一下:“先彆急著開,我問問她。”
他需要確認一下。這不是小事,關乎一個年輕人的前途。他不想因為自己這邊的工作,耽誤了一個原本可能按部就班擁有穩定未來的女孩。
找了個拍攝間隙,傅詩淇狀似隨意地走到正在檢查相機照片的宋玖身邊。
“小玖,”他開口,語氣比平時閒聊稍正式些,“要開實習證明?學校催了?”
宋玖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頭:“嗯,期末需要。”
“你導員…好像不太讚成你來這邊?”傅詩淇斟酌著用詞,目光落在她臉上,觀察著她的反應,“覺得還是回學校當老師更穩定些。你父母…同意你在這邊嗎?”
宋玖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依舊是那副平靜的樣子,隻是回答得很清晰:“我跟家裡說好了。他們尊重我的選擇。”
“劇組這工作,確實像你老師說的,不那麼穩定,跑來跑去,作息也不規律。”傅詩淇繼續說道,語氣平和,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跟在學校裡當老師,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狀態。你想清楚了?”
宋玖點點頭,眼神沒有任何遊移:“想清楚了。我喜歡現在的工作。”她的回答簡短,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肯定。
傅詩淇看著她平靜卻堅定的眼神,明白了。這姑娘不是一時衝動,她是真的想待在這裡。他笑了笑,點點頭:“行,我知道了。證明的事,明天讓濤哥給你。”
“謝謝毅哥。”宋玖微微頷首,以為對話結束了,準備繼續低頭檢查相機。
就在她視線即將移開的刹那,傅詩淇忽然又開口,語氣輕鬆隨意,仿佛隻是想起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哦,對了,12年夏天,在橫店,你是不是給我拍過一張照片?還留著呢嗎?那會兒我好像告訴你,我叫‘傅詩淇’。”
宋玖猛地抬起頭,一直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裂紋。她眼睛微微睜大,帶著難以置信的驚訝,甚至有點呆愣地看著傅詩淇。她以為他早就忘了,那次短暫的相遇,對她而言是種子,對他而言,可能隻是無數個被粉絲或路人拍攝的瞬間之一。
“…留著。”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答,聲音比平時低了一點。
傅詩淇看著她這副難得一見的、近乎呆萌的表情,和他記憶中那個舉著相機有點尷尬又認真的女孩重疊起來,忍不住笑了起來,那笑容裡帶著點像是惡作劇成功的愉悅感。
“記得給我一張。”他笑著說了一句,然後心情很好地轉身走了,留下宋玖還愣在原地。
他其實第一次在劇組見到她時就認出來了。隻是覺得沒必要特意提起。但現在說出來,看到她這副表情,突然就覺得,挺有意思。
宋玖站在原地,看著傅詩淇離開的背影,好一會兒才慢慢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相機冰涼的金屬外殼。心臟在胸腔裡,後知後覺地,輕輕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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