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靈圃凋零、妍小妤泣血崩潰之後,整個諭天城都籠罩在一片沉重的陰霾之中。城主淩諭重傷瀕危、恐已隕落的消息,如同瘟疫般悄然蔓延,雖未公開,但高層核心人物皆已知曉,人人麵色凝重,心中壓著一塊巨石。
城主府內,往日的寧靜被一種死寂般的壓抑取代。妍小妤將自己關在與淩諭共同的寢殿之中,不見任何人。殿內,燈火昏暗,她蜷縮在淩諭平日休憩的軟榻一角,身上依舊穿著那日沾染了淚痕與塵土的衣服,如雪的長發淩亂地披散著,遮住了她大半張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冰藍色的眼眸空洞無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焦點,隻是呆呆地望著窗欞外那片灰暗的天空,或是無意識地摩挲著榻邊淩諭留下的一件舊袍。淚水早已流乾,隻剩下一種深入骨髓的麻木與絕望。她不吃不喝,不言不語,如同一個失去了靈魂的精致人偶,周身散發著令人心碎的衰敗氣息。偶爾,她會發出一兩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小獸般的嗚咽,喃喃重複著:“騙子……說好會回來的……”
林清瑤、冰蓮等人每日都會前來,輕聲勸慰,送上精心烹製的靈膳湯藥,但妍小妤置若罔聞。冰蓮隻能默默地將溫熱的湯藥放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看著她日漸消瘦的身影,絕美的臉上滿是心疼與無奈。她們都知道,心若死了,再多的靈丹妙藥也是徒勞。
時間,在壓抑的死寂中緩慢流逝,每一刻都如同煎熬。
直到第三日黃昏,夕陽如血,將天際染上一片淒豔的紅。
一道極其微弱、卻帶著不容忽視的淩厲劍意,如同劃破夜空的流星,驟然出現在諭天城外的星空!那道劍光速度極快,卻顯得異常沉重與不穩,仿佛承載著難以想象的重量,搖搖晃晃地朝著城主府方向疾墜而來!
“是葉長老!”
“葉長老回來了!”
“快!開啟陣法接引!”
一直高度戒備的墨淵第一時間察覺,赤紅的眼眸中爆發出精光,立刻下令!籠罩城主府的周天星辰大陣光華流轉,開辟出一條直達核心區域的通道!
劍光落地,顯露出葉孤雲的身影。他臉色蒼白如紙,嘴角還殘留著未曾擦淨的血跡,氣息紊亂不堪,顯然為了儘快趕回,不惜燃燒了本源劍元!而他背上,用自身寂滅劍意小心翼翼包裹、護持著的,正是那個讓全城牽掛的身影——淩諭!
此時的淩諭,情況比離開放逐之地時更加糟糕。他雙目緊閉,麵容灰敗,氣息微弱到幾乎感知不到,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周身那些被燼暫時穩固的傷口,在漫長的空間穿梭中再次惡化,依舊有淡金色的血液緩緩滲出,將他破碎的黑袍浸染得一片狼藉。他整個人仿佛隻剩下一具空殼,生命之火黯淡到了極致。
“夫人!夫人!葉長老帶著城主回來了!”冰蓮一直守在殿外,感應到動靜,瞬間出現在葉孤雲麵前,看到淩諭的模樣,她冰冷的心都揪緊了,立刻朝著寢殿內傳音,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與激動!
寢殿內,如同雕塑般蜷縮著的妍小妤,在聽到“城主回來了”這幾個字的瞬間,空洞的眼眸……猛地……劇烈顫動了一下!仿佛一道驚雷,劈開了她死寂的心湖!她僵硬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冰藍色的眼眸中,那層厚重的絕望與麻木,如同冰麵般……開始出現裂痕!
“諭……回來了?”她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掙紮著想要起身,卻因為長時間的蜷縮與心力交瘁,雙腿一軟,險些栽倒。她用手死死抓住榻沿,指甲因用力而泛白,支撐著虛軟的身體,踉踉蹌蹌地……朝著殿門方向撲去!
當她跌跌撞撞地衝出寢殿,看到庭院中葉孤雲背上那個熟悉卻氣息奄奄的身影時——
“噗通!”
妍小妤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但她的眼睛,卻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在淩諭身上!冰藍色的眼眸中,絕望的寒冰瞬間融化,被一種更加洶湧的……極致的恐懼、失而複得的狂喜、以及撕心裂肺的心疼……所取代!大顆大顆的眼淚,再次不受控製地……洶湧而出!但這一次,不再是絕望的死淚,而是摻雜著巨大恐慌與希望的……活淚!
“諭——!”她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連滾帶爬地撲到葉孤雲腳下,伸出顫抖得不成樣子的雙手,想要觸碰淩諭,卻又怕弄疼他,隻能懸在半空,聲音破碎不堪,“他……他怎麼樣了?葉兄……他……”
“傷勢極重,本源瀕臨枯竭,神魂黯淡,但……尚有一線生機!”葉孤雲言簡意賅,聲音因虛弱而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燼以律法之力暫時護住了他的心脈,但必須立刻救治!夫人,您是冰極本源,或許……唯有您的力量,能穩住他最後一絲生機!”
“一線生機……一線生機……”妍小妤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反複念叨著這四個字。她猛地抬起頭,冰藍色的眼眸中,所有的悲傷、絕望、脆弱……在這一刻……被一種前所未有的……屬於母親、妻子與醫者的……極致堅韌與冷靜……徹底取代!仿佛瞬間換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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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送進靜室!冰蓮!立刻去取‘萬年玄冰髓’和‘九轉還魂草’!清瑤姐姐!勞煩你布下‘聚靈溯元陣’!墨大哥!封鎖府邸,任何人不得打擾!”妍小妤的聲音依舊帶著哭腔,卻異常清晰、冷靜、甚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她迅速下達著一連串指令,每一個字都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卻條理分明!
她掙紮著站起身,不顧自己虛弱的身軀,親自引導著葉孤雲,將淩諭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寢殿旁那間早已備好、布滿溫養陣法的靜室玉床之上。
當淩諭冰涼的身體接觸到溫玉床榻的瞬間,妍小妤的手指終於輕輕觸碰到了他的手腕。那冰冷的觸感,讓她心臟再次狠狠一抽!但她強行壓下翻湧的情緒,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光芒!
“你們都出去!守住外麵!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準進來!”她對著葉孤雲、冰蓮等人說道,語氣斬釘截鐵。
眾人深知此刻時間緊迫,不敢多言,立刻退出靜室,牢牢守護在門外。
靜室之內,隻剩下妍小妤和昏迷不醒的淩諭。
妍小妤深吸一口氣,盤膝坐在玉床前。她看著丈夫蒼白如紙、毫無生氣的臉龐,看著他身上猙獰可怖的傷口,冰藍色的眼眸中充滿了無儘的心疼與溫柔。她伸出微微顫抖卻異常堅定的雙手,輕輕捧住淩諭冰冷的臉頰,將自己的額頭抵在他的額頭上。
“諭……堅持住……我在這裡……我不會讓你有事的……絕不會……”她低聲呢喃,如同最堅定的誓言。
下一刻,她冰藍色的眼眸驟然亮起!一股精純至極、卻帶著無比柔和與生命氣息的冰極本源之力……從她體內緩緩流淌而出!這力量,不再是以往對敵時的凜冽寒冰,而是……蘊含著無儘生機、滋養萬物、凍結傷勢、護持神魂的……治愈之光!
她小心翼翼地將這股力量,如同最細膩的涓流,緩緩渡入淩諭近乎枯竭的經脈與識海之中。同時,她接過冰蓮及時送來的玄冰髓與還魂草,以自身本源為引,開始煉製最溫和的續命靈液。
靜室之外,葉孤雲持劍而立,如同最忠誠的守衛。墨淵調動全城資源,林清瑤全力維持陣法。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將希望寄托於靜室內那位剛剛從絕望中掙紮而起的女子身上。
夜色漸深,靜室內的光芒卻始終未熄。妍小妤的身影在氤氳的靈氣與冰藍光華映照下,顯得無比單薄,卻又無比堅定。
這一次,她不再是那個隻能無助哭泣的妻子。她是妍小妤,是身負冰極本源的仙尊道侶,是淩諭最後的希望。她要用儘一切,將他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
漫長的救治,才剛剛開始。但希望之火,已然重新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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