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深處,混沌之氣如凝固的汪洋,死寂無聲。淩諭盤坐於虛無中心,周身仙光內斂到了極致,仿佛化作了一塊亙古不變的頑石。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對仙王壁壘的衝擊與推演之中,試圖在那片吞噬一切的絕對黑暗裡,窺見一絲大道軌跡。
然而,仙王之境,玄奧莫測,遠非單純的力量積累與法則感悟所能觸及。它關乎生命的躍遷,本源的蛻變,乃至對宇宙更深層次規則的認知與契合。淩諭以其萬道神體之資,積累之雄厚,已堪稱驚世駭俗,可麵對那層無形壁壘,依舊感到力不從心,仿佛隔著一層無法穿透的迷霧。
就在他心神耗損巨大,幾近枯竭之際,許是因他執念過深,觸及了冥冥中時空的某種漣漪,又或是那仙王壁壘本身蘊含著一絲映照未來的特性……異變陡生!
他凝聚到極致的仙魂意識,並未如預想般洞穿壁壘,反而像是墜入了一個光怪陸離、支離破碎的漩渦!無數模糊的畫麵、混亂的聲音、令人窒息的氣息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湧入他的感知!
他“看”到了——
血與火染紅的天空,諭天城巍峨的城牆崩塌傾頹,熟悉的星辰大陣支離破碎,無數修士、民眾在淒厲的慘嚎中化為飛灰!
葉孤雲,那位冷峻孤高的默劍,手持寂滅,身化萬丈劍芒,死死擋在一道模糊卻散發著毀天滅地氣息的巨大黑影前,試圖護住身後那冰藍色的嬌小身影……然而,下一瞬,一隻纏繞著混沌邪氣的遮天巨掌拍落,葉孤雲連同他斬出的璀璨劍河……如同琉璃般寸寸碎裂,炸成漫天血霧!唯有那柄寂滅仙劍,發出一聲哀鳴,斷成數截,黯淡墜向塵埃!
月瑤聖女,清冷如月的身影在破碎的星空間穿梭,似乎在瘋狂尋找著什麼,口中不斷溢血,最終被一道撕裂虛空的恐怖裂縫吞噬,氣息徹底消失,不知所蹤……
墨淵,狂吼著化身萬丈巨猿,將林清瑤死死護在懷中,以脊背硬抗下無數道毀滅性的攻擊,血肉模糊,筋骨斷裂……一杆纏繞著詭異符文的漆黑長矛,無聲無息地洞穿虛空,從他前胸透出,矛尖……正對著林清瑤的心臟!墨淵赤紅的眼眸瞬間黯淡,龐大的身軀緩緩跪下……
林清瑤,淚流滿麵,卻眼神決絕,她放棄了所有防禦,雙手結印,燃燒畢生修為與魂力,引動諭天城殘存的所有符陣之力,化作一道橫貫天地的七彩光幕,試圖為殘存的人爭取一線生機……光幕在無數攻擊下劇烈閃爍,最終……連同她的身影……一起……如同燃儘的星辰,徹底湮滅!
冰蓮所化的冰藍仙劍,環繞在妍小妤和淩玥周圍,劍光縱橫,擋下了一道又一道必殺的攻擊,劍身布滿裂痕,靈光急速黯淡……最終,在一次與某種邪惡存在的硬撼中……發出一聲不甘的悲鳴,從中斷裂,靈性儘失!
淩玥,他視若珍寶的女兒,冰藍色的眼眸中充滿了恐懼與淚水,小小的身子在毀滅的洪流中瑟瑟發抖,她想呼喊,想奔跑……一隻覆蓋著鱗片的利爪掠過……她嬌小的身軀……如同脆弱的瓷娃娃般……瞬間……爆成了一團血霧!唯有那冰藍色的發絲,在腥風中……無助地飄散!
小石頭,那個倔強而努力的孩子,嘶吼著衝向敵人,試圖保護淩玥,卻被一道餘波掃中……身體……攔腰斬斷!上半身在地上爬行,黑亮的眼睛望著淩玥消散的方向,充滿了不甘與絕望,最終氣絕!
妍小妤……他在破碎的天地間瘋狂尋找妻子的身影……沒有!哪裡都沒有!隻有……在一片廢墟的角落,他看到了……一角被鮮血浸透的、熟悉的月白衣裙碎片!還有不遠處……一灘已然乾涸發黑的血跡……那氣息……分明就是小妤的!濃鬱得令人窒息!仿佛流儘了生命所有的血液!
死了……都死了……他所有的親人,朋友,部下……他耗儘心血建立的城池……他想要守護的一切……全都沒了!在他眼前,以最殘酷的方式,毀滅殆儘!
“不——!!!”
一股撕心裂肺、足以讓仙魂都為之崩碎的劇痛與絕望,如同億萬把鋼刀,瞬間將淩諭的意識撕裂!他想要怒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想要毀滅眼前的一切,卻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地獄般的景象,一遍遍在腦海中重演!
就在他的意識即將被這無儘的絕望與瘋狂徹底吞噬,墜入永恒黑暗的刹那——
“爹爹!”
一聲清脆、帶著些許不滿和撒嬌意味的稚嫩呼喚,如同劃破厚重烏雲的第一縷陽光,又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唯一浮木,清晰地、毫無阻礙地……穿透了層層幻象,直接響徹在他的靈魂最深處!
這聲音……是玥兒!
淩諭渾身劇震!那毀滅的未來景象如同破碎的鏡麵般寸寸瓦解!充斥心神的劇痛與絕望潮水般退去!他猛地睜開雙眼!
眼前,依舊是那片熟悉的、氤氳著混沌氣流的秘境。沒有毀滅,沒有死亡,隻有周身因過度消耗而微微紊亂的仙力,和……額角滲出的冰冷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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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那一切……是幻象?是心魔?還是……未來的一角預兆?
淩諭大口喘息著,冰藍色的眼眸中殘留著未曾散儘的驚悸與後怕。仙王壁壘……竟然如此詭異凶險?竟能引動如此逼真、如此絕望的心神考驗?
“爹爹!你到底躲到哪裡去啦?再不出來,玥兒真的要生氣啦!”
女兒那帶著嬌嗔的呼喚聲,又一次從秘境入口方向傳來,清晰無比,充滿了生命的鮮活與朝氣。
淩諭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與混亂的心緒。他緩緩起身,混沌仙力流轉,撫平衣袍的褶皺,抹去額角的汗跡。無論剛才所見是真是假,都絕不能嚇到女兒。
他一步踏出,身形已出現在秘境入口。陽光灑落,有些刺眼。他看到女兒淩玥正叉著腰,鼓著小臉,氣呼呼地站在那兒,冰藍色的眼眸在看到他出現時,瞬間亮了起來。
“哼!壞爹爹!又偷偷躲起來修煉!這次多久才出來呀?”淩玥跑過來,拉住他的大手搖晃著。
淩諭低頭,看著女兒鮮活靈動的小臉,感受著她小手的溫暖,心中那冰冷的絕望感才漸漸被驅散。他彎腰將女兒抱起來,用下巴蹭了蹭她柔軟的頭發,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與慶幸:“爹爹這不是出來了麼?怎麼,想爹爹了?”
“當然想啦!”淩玥摟住他的脖子,嘟著嘴,“下次不許修煉那麼久!”
“好,爹爹答應你。”淩諭抱著女兒,走向溫暖的陽光深處。他將那驚悚的一幕深深埋入心底,眼眸深處卻多了一絲前所未有的凝重與決絕。
無論那是否是未來,他絕不允許其發生!仙王之境,他必須突破!唯有擁有更強的力量,才能守護住眼前這份……不容有失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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