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諭對妍小妤言說閉關之期,並非虛言。自那日觀星閣一敘後,他便將更多心神沉入對更高境界的求索之中。然而,前路之艱,遠超他此前任何一次突破。
仙人境後期,他已臻至圓滿,仙力浩瀚如星海,對混沌、寂滅、律法等諸般大道的感悟融會貫通,神念一動,便可引動一方星域法則共鳴。按理說,前方便是修行路上至關重要的一道天塹——仙王境!一旦踏入,便是真正的萬仙之王,執掌更宏大的權柄,擁有近乎不朽的生命與改天換地的偉力。
可這道門檻,卻如同橫亙在無儘黑暗虛空中的一座無形壁壘,堅固得令人絕望。
淩諭盤膝坐於秘境最深處,周身混沌氣流已不再沸騰,反而內斂到極致,仿佛歸於天地未開的奇點。他的意識,無數次地衝擊、推演著仙王境界的奧秘。依照古籍殘卷與自身感悟,仙王之境,需將自身大道錘煉到極致,凝聚出獨一無二的“王者印記”,從而超脫一方天地束縛,初步觸及宇宙本源法則,言出法隨,意誌便可影響現實。
他的萬道神體,包容並蓄,本應是衝擊仙王的絕佳根基。寂滅劍意可斬破虛妄,律法仙則可訂立秩序,混沌本源更是演化萬物之基。他嘗試將這一切融合,試圖凝聚出屬於自己的“混沌仙王”印記。
然而,每一次,當他的意識觸及那層冥冥中的壁壘時,眼前……並非預想中的大道輝煌、法則交織,而是一片……無邊無際、吞噬一切的……絕對黑暗!那黑暗,並非虛空,而是一種……連法則、連存在本身……都要徹底湮滅、歸於虛無的……終極死寂!
在這片黑暗麵前,他磅礴的仙力、玄妙的大道感悟,都顯得如此渺小與無力,仿佛隨時都會被同化、吞噬!他感覺自己像是一葉孤舟,在狂暴的虛無之海中掙紮,隨時可能傾覆。那並非力量不足,而是一種……生命層次與認知維度上的絕對差距!仿佛有一道無形的鐵律在告訴他:此路……不通!
“為何會如此?”淩諭睜開雙眼,眸中混沌之色流轉,帶著一絲難以化開的凝重與疑惑。以他的根基與積累,衝擊仙王,即便艱難,也不該是這般……仿佛麵對絕對虛無的景象。這黑暗中,似乎隱藏著更深的秘密,關乎這片宇宙的某種……本質?
他沉吟許久,不得不暫時退出這種危險的推演。他知道,若強行衝擊,很可能不是突破,而是……道消魂散!仙王之境,遠比他想象的更加詭異與凶險。他需要更多的積累,或許……還需要某種特殊的契機?
就在淩諭於秘境中苦苦求索之時,外界時光悄然流逝。春去秋來,淩諭已“消失”了數月之久。
這一日,淩玥從道院回來,像往常一樣,興衝衝地跑向爹爹平日處理公務的書房,想與他分享今日新學的、據說來自某個上古遺跡的玄妙符文。然而,書房內空無一人,隻有淡淡的墨香與殘留的、若有若無的混沌氣息。
“爹爹?”淩玥冰藍色的眼眸眨了眨,又跑去靜室、觀星台,甚至拉著小石頭找遍了府中爹爹可能去的角落,卻依舊不見那道熟悉的銀發身影。
小丫頭撅起了嘴,冰藍色的眼眸中開始積聚不滿的霧氣。她噔噔噔跑回娘親妍小妤休憩的暖閣,撲到正倚在軟榻上翻閱一本丹經的母親懷裡,仰起小臉,氣鼓鼓地問道:“娘親!爹爹呢?他又躲到哪裡去啦?我都好久沒見到他了!”
妍小妤放下書卷,看著女兒因為奔跑而泛紅的小臉和那雙寫滿“不高興”的大眼睛,心中輕輕一歎。她伸手,溫柔地將女兒有些散亂的發絲彆到耳後,柔聲道:“玥兒,你爹爹……他閉關修煉去了。這次……可能需要一些時日。”
“又閉關?!”淩玥一聽,小臉頓時垮了下來,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委屈得像是被搶走了最心愛的糖果,“上次一閉關就是好幾年!這次又要多久?一年?兩年?還是十年?等他出來,我……我都要長大嫁人啦!他是不是都不要玥兒了!”她越說越委屈,最後乾脆把臉埋進妍小妤懷裡,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帶著哭腔嘟囔,“彆人的爹爹天天都能陪著玩……就我爹爹老是看不見人影……”
童言無忌,卻道出了最深切的思念與失落。
妍小妤看著女兒這般模樣,心中又是好笑又是酸楚。她輕輕拍著女兒的後背,冰藍色的眼眸中滿是憐愛,語氣帶著幾分嗔怪,幾分安撫,伸出纖纖玉指,輕輕點了一下淩玥的額頭:
“傻孩子,胡說什麼呢?你爹爹怎麼會不要你?他閉關修煉,是為了變得更強,好保護我們玥兒,保護整個諭天城啊。你看,上次要不是爹爹及時出關,打跑了那些壞人,我們可能就有大麻煩了。”
她將女兒的小臉捧起來,用指尖擦去她眼角的淚花,聲音愈發溫柔:“你爹爹最疼的就是你了。他閉關前,還特意囑咐娘親,要好好看著你,讓你用心修煉,等他出關,可是要檢查你功課的。要是知道你偷懶,看他怎麼罰你。”
淩玥被娘親這麼一說,抽噎聲小了些,但小嘴還是撅得老高,悶悶道:“那……那他什麼時候才能出來嘛……”
“娘親也不知道具體要多久。”妍小妤輕輕將女兒摟入懷中,下巴抵著她的發頂,目光望向秘境的方向,聲音悠遠而堅定,“但娘親相信,你爹爹一定會儘快回來的。因為這裡,有他最牽掛的玥兒和娘親在等著他啊。”
暖閣內,母女相擁,窗外陽光正好。而在那無人可知的秘境深處,淩諭正麵對著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進行著關乎未來、凶險無比的衝擊。仙王之路,道阻且長。家人的等待與思念,是他心中最溫暖的燈塔,卻也是他必須跨越天塹、變得更強才能守護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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