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諭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木偶,重重地摔落在冰冷、破碎的大地上。那一聲悶響,並不驚天動地,卻如同最沉重的喪鐘,狠狠敲擊在幸存三人的心口,將最後一絲僥幸和希望,徹底擊得粉碎。
幾乎就在他落地的瞬間,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原本因為連番大戰而能量紊亂、氣候詭異的荒原上空,毫無征兆地,飄下了點點潔白。
起初隻是零星的、如同絨毛般的雪屑,在彌漫著血腥和焦糊味的空氣中,顯得格格不入。但很快,雪勢驟然變大,鵝毛般的雪花從灰蒙蒙的天空中簌簌落下,密集、無聲,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覆蓋一切的冰冷意誌。
雪花落在焦黑的土地上,落在猙獰的溝壑中,落在凝固的血泊上,也落在那個靜靜躺在地上、再無生息的身影之上。潔白與暗紅交織,純淨與死寂並存,構成了一幅無比淒美、又無比殘酷的畫麵。
這雪,來得太突然,太詭異。仿佛連天地,都在為這位逆天而行、最終隕落的強者,默哀送行。
“不……不……不可能……”妍小妤癱軟在地,雙目空洞地望著那片被雪花逐漸覆蓋的區域,嘴唇哆嗦著,發出破碎的、幾乎聽不清的音節。她的眼淚,早在淩諭墜落的那一刻,就已經徹底流乾了,此刻眼眶乾澀刺痛,隻剩下無邊無際的、如同深淵般的空洞和麻木。
然而,當那片潔白的雪花,一點點覆蓋上淩諭那身早已被鮮血浸透、變得暗沉的衣衫時,某種東西,在妍小妤死寂的心湖中,猛地崩斷了!
“不——!!!”
一聲不似人聲的、仿佛瀕死野獸般的淒厲尖叫,猛地從她喉嚨深處撕裂而出!她不知道從哪裡湧出了一股力氣,原本連動彈都困難的身體,此刻卻如同瘋魔般,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然後不顧一切地、跌跌撞撞地朝著那個方向狂奔而去!
“小妤!”林清瑤驚呼一聲,想要阻止,卻因為傷勢過重,剛一動彈便牽動了內腑,咳出大口鮮血,根本無法起身。
墨淵雙目赤紅,死死盯著淩諭墜落的方向,鋼牙幾乎咬碎,粗壯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卻同樣因為傷勢和那巨大的悲痛衝擊,僵在原地,隻能發出壓抑著無儘痛苦的、如同困獸般的低沉嘶吼。
妍小妤踉蹌著,幾次摔倒在冰冷破碎的地麵上,手掌和膝蓋被尖銳的石子劃破,滲出鮮血,但她仿佛感覺不到疼痛,隻是拚命地、執著地向前爬著、跑著。她的眼中,隻剩下那個被雪花漸漸覆蓋的身影,整個世界都失去了顏色和聲音。
終於,她撲到了淩諭的身邊。
近距離看到他的模樣,妍小妤的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
淩諭靜靜地躺在那裡,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上落滿了晶瑩的雪花,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如同最上等的寒玉。他胸口那個被南宮桀魂煞刺穿的恐怖傷口,已經不再流血,邊緣的血肉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灰敗色,仿佛所有的生機都已徹底流逝。雪花落在他臉上、身上,迅速融化,又因為體溫的消失而重新凝結成細小的冰晶,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尊毫無生氣的、冰冷的雕塑。
曾經那雙深邃如星海、看向她時總是帶著溫柔和縱容的眼眸,再也無法睜開。
曾經那具溫暖、堅實、總能為她擋下所有風雨的懷抱,此刻冰冷刺骨。
曾經那個頂天立地、仿佛無所不能的身影,此刻靜靜地躺在這裡,一動不動。
“淩諭……淩諭你醒醒……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妍小妤顫抖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拂去他臉上和睫毛上的雪花,動作輕柔得仿佛怕驚擾了他的安眠。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濃重的哭腔和無法言喻的恐懼。
沒有回應。隻有雪花落下的簌簌聲,和她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或許隻是錯覺)。
她將耳朵貼近他的胸口,屏住呼吸,拚命地去聽。
一片死寂。沒有心跳,沒有呼吸,什麼都沒有。隻有徹骨的冰冷,透過薄薄的衣衫,傳遞到她的臉頰,冰封了她的血液,也冰封了她的靈魂。
“不……不會的……你騙我的……你又在騙我對不對?”妍小妤猛地抬起頭,用力搖晃著淩諭冰冷僵硬的身體,聲音變得尖利而絕望,“你起來啊!你起來啊淩諭!你說過要帶我走的!你說過不會再丟下我的!你說話啊!!”
她的呼喊,在空曠死寂的荒原上回蕩,卻被無聲的大雪迅速吞噬,沒有激起任何漣漪。淩諭的身體,隨著她的搖晃而微微晃動,卻依舊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絕望,如同最冰冷的潮水,徹底淹沒了妍小妤。她終於停止了徒勞的搖晃,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和力氣,軟軟地癱倒在淩諭冰冷的胸膛上。她伸出雙臂,死死地抱住他,將臉頰緊緊貼在他冰冷的胸口,仿佛想要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他,仿佛這樣就能將他從死亡的深淵中拉回來。
“冷……好冷啊淩諭……”她喃喃著,聲音微弱得如同夢囈,“你抱抱我……你以前都會抱抱我的……這次怎麼不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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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不斷落下,覆蓋在相擁的兩人身上,很快便將他們也染成了白色。妍小妤不再說話,隻是緊緊地抱著他,身體因為寒冷和巨大的悲痛而微微顫抖著,眼神空洞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仿佛靈魂已經隨著懷中人的離去而一同消散了。
遠處,墨淵再也抑製不住,發出一聲如同受傷孤狼般的悲愴長嚎,巨大的拳頭狠狠砸在地麵上,砸出一個深坑,鮮血從拳峰滲出,他卻渾然不覺。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這個粗豪的漢子,此刻卻淚流滿麵,心中充滿了無儘的悔恨和痛苦!為什麼!為什麼他不能再強一點!為什麼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兄弟戰死!說好的並肩作戰,說好的同生共死,他怎麼就能……先走了呢?!
林清瑤無聲地流著淚,她看著雪中那相擁的、仿佛凝固成永恒雕塑的兩人,看著墨淵痛苦捶地的模樣,隻覺得心如刀絞。她想起這一路走來,淩諭的沉穩強大,淩諭的默默守護,淩諭看向妍小妤時那深藏於眼底的溫柔……那個如同定海神針般的存在,怎麼就……突然消失了呢?明明不久前,他還帶著他們殺出重圍,還承諾要帶他們去安全的地方……這一切,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南宮桀的魂煞,在發出那致命一擊後,似乎也耗儘了最後的力量,或者是因為某種忌憚,已然悄無聲息地消散在空氣中,不知所蹤。偌大的、滿目瘡痍的荒原上,此刻隻剩下他們三人,以及……一具逐漸冰冷的軀體。
大雪,依舊無聲地飄落,越來越大,仿佛要將所有的血跡、所有的戰鬥痕跡、所有的悲傷和痛苦,都徹底掩埋。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凍結了。風聲消失了,遠處可能存在的窺探也消失了,整個世界,隻剩下這片被潔白覆蓋的死亡之地,和三個被巨大悲痛淹沒的靈魂。
曾經的熱鬨、誓言、並肩作戰的畫麵,都化作了冰冷的回憶。未來該何去何從?複仇?還是帶著這沉重的傷痛繼續苟活?沒有人去想,也沒有人有力氣去想。此刻,他們隻能沉浸在這無邊無際的、令人窒息的失去之中。
雪,落在妍小妤失去神采的眼眸上,融化,結成冰。她抱著淩諭,仿佛要就這樣,直到地老天荒。
英雄末路,紅顏泣血。天地同悲,雪落無聲。這一刻,時光凝固,悲傷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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