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宮深處,時間仿佛凝固成了萬載玄冰。淩諭枯坐在冰棺旁的身影,與棺中沉睡的妍小妤,構成了一幅永恒的死寂畫卷。小禾的闖入與離去,如同投入無底深潭的一粒石子,未能激起絲毫漣漪,便被那無邊無際的黑暗與冰冷徹底吞噬。
七日,又七日。
淩諭的意識,並未沉睡,也並非清醒。它仿佛沉入了一個比虛空更深邃、比混沌更原始的所在。那裡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時間,沒有空間,甚至……沒有“存在”本身的概念。隻有純粹的“無”,絕對的“靜”。
他感受不到身體的痛苦,感受不到聖魂的詛咒,感受不到內心的悲傷。所有的情緒、所有的執念、所有的記憶,都如同被剝離的塵埃,消散在這片終極的虛無之中。
他“看”到了自己的道——混沌、律法、寂滅。它們曾經是他力量的源泉,是他征戰星海的依仗。但在此刻,在這片萬物歸墟的境地中,這些大道,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它們可以創造世界,可以製定規則,可以終結生命,卻……無法逆轉生死,無法喚回逝去的靈魂。
他“看”到了自己對複活小妤的執念。那曾經是支撐他活下去、不斷變強的唯一動力。但此刻,這執念也如同風中殘燭,搖曳欲熄。因為它根植於“生”的渴望,而在這片直麵“死”的絕對領域中,一切“生”的欲望,都顯得……虛妄而可笑。
生與死。
存在與虛無。
創造與寂滅。
這兩極之間,那不可逾越、卻又相互依存的界限,從未如此清晰地呈現在他的“眼前”。
他不再去“感悟”大道,而是……直麵那構成宇宙最底層、最殘酷的鐵律——生死輪回。
他不再試圖去“對抗”死亡,而是……融入它,理解它,接納它。
一種前所未有的、超越了尋常大道範疇的明悟,如同黑暗中孕育的第一縷光,悄然滋生。
他“看到”,生與死,並非截然對立。它們如同一枚硬幣的兩麵,如同晝夜的交替,如同呼吸的吐納。極致的死寂之中,蘊藏著新生的萌芽;蓬勃的生機深處,潛伏著衰亡的宿命。
那口萬年玄冰棺,是死的極致,封存著逝去的生命。
但那棺中殘存的魂印,那枚“星河淚”中共鳴的本源,乃至小禾那具“容器”中被喚醒的記憶……這一切,又何嘗不是一種……超越了肉體消亡的、“生”的延續?
死,並非終結。
而是另一種形式的……存在?
那禁錮亡魂的九幽死界,那輪回之海的源頭,是否也並非絕對的禁區,而是……生死長河中,一個特殊的“渡口”?
想要逆轉,必先理解。
想要超脫,必先……融入!
就在這萬念俱灰、心死道消的最深淵,淩諭那沉寂如死水的心湖,猛地……蕩漾開了一圈極其細微、卻蘊含著開天辟地般意境的……漣漪!
嗡——!!!
一股截然不同於混沌、律法、寂滅的全新氣息,毫無征兆地從淩諭那枯槁的聖軀深處,勃然爆發!
這氣息,一半是純粹到極致的、象征著萬物終結、歸於虛無的……死寂之黑!另一半,則是蘊含著無窮生機、孕育一切可能的……生命之白!
黑白二氣,並非涇渭分明,而是如同兩條相互追逐、相互交融的陰陽魚,環繞著淩諭的身軀,緩緩流轉!它們所過之處,虛空不再是破碎,而是呈現出一種……介於存在與虛無之間的、極其穩定的……灰色地帶!仿佛……一片新生的、獨立的……界域!
這片界域之中,生與死的法則,不再是對立,而是達到了某種……微妙的平衡與共存!既有滋養萬物的生機在悄然萌發,也有令萬物凋零的死氣在靜靜流淌!它們相互製約,相互轉化,構成了一個……完美而穩固的循環!
生死境!